第760章 火与雨(1/2)
唐克斯一脸傲骄的转身离去后,顾为经依旧留在凉风拂面的阳台上,远远的遥望着海岸远处的城市霓虹。
他坐在老杨的车上来到宴会,那时,他浸泡在这样的虹光里。
一浪又一浪,一潮又一潮。
他身在其中,光华是蛾子的蛹化的茧,包裹着他,让顾为经的心被绚丽的丝绸裹住了。
此刻他顾为经在高悬于天地之间的阳台上,远远遥望,刚刚那些话仿佛一柄劈开一切的利剑,将海与天分开,他用柔软而坚硬的话,将柔软而坚硬的缎子,将柔软而坚硬的茧,一并斩开。
海风拂面。
神清气爽。
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感觉包裹着顾为经,他张开手臂,如同张开双臂拥抱着面前的海风潮水,又如同破茧的蛾子第一次张开翅膀拥抱天空。
他没有不顾一切的向着巨大的灯笼飞去,不顾一切的撞进那团华美的绚光之中。
他飞的更远了一些。
顾为经认同豪哥的那句话,有选择才有善恶,有选择才有光与暗,有选择才是人生的主人,而非命运的从者。
人有选择而不去选择,才能成为高贵的人。
艺术家有选择而不去选择——
才能成为梵谷。
所以。
顾为经告诉豪哥,人不是鬼,人是可以不选择像蟑螂一样卑怯的活下去。
所以。
顾为经告诉唐克斯馆长,艺术家也是可以选择不为了劳力士手表,高档西装或者捷豹汽车,而拿着额外的筹码去做交换的。
他是一个十八岁的年轻人,他没有圣人先贤一般的气度,他当然喜欢豪车名马,美酒佳人。他和这个世界上大多数普通而平凡的年轻人一样,向往优渥而闲适的生活,他甚至未必有梵谷那样抛弃富有生活的勇气。
但他也可以选择和所有第一次踏上艺术展览的穿旧衬衫的普通年轻人一样,尝试用手里的画笔赢得这些东西,尝试能不能不向那些艺术之外的东西,做出妥协。
哪怕只是小小的不妥协,也是他所带来的改变。
如果这样的人注定落魄,如果这样的艺术人生注定饥渴至死。
那麽顾为经接受这样的选择。
他已经很幸运了,他已经有很好的人生和他所爱的爱他的人了。
顾为经对峙着那座绚丽的艺术中心,对峙着流光溢彩的城市和黑暗深邃的大海,宛如对着流光溢彩的伊莲娜小姐和苗昂温那张微微黝黑,带着怨愤和不甘的脸。
「小顾先生,你还年轻,你不懂,这世上的所有人本就一样,这世上本就没有善恶,有的只是命运本身。你看不起我,你不想获得我的友谊,可高贵的伊莲娜家族和我骨子里又有什麽区别?除了他们更有钱,更风光,更有权力,我们从来都一样。」
豪哥曾这麽对他说。
「是的,陈先生,或许你说的是对的。或许伊莲娜家族和你从来一般无二。但你也是错的,并非世界上的所有人都一样。」
顾为经对着黑暗,像是对着豪哥,又仿佛是对着安娜或者苗昂温轻声回答道——
「至少,我可以选择和你们变得不一样。」
「普罗米修斯之火?不是麽?」
当他身陷其中,被名利场所包围,远方海面的城市霓虹是包裹着他的茧子,但当顾为经斩破茧蜕,抽身于外,远远看过去,那其实是很漂亮的都市海岸线。
它是艺术化的燃烧的云海,又像是无限延伸的梦幻色彩之河。
普罗米修斯可以生生世世的都在云端的宫殿上寻欢作乐,大口大口的痛饮美酒,和宁芙仙子缠绵床榻,做祂那不朽不灭的泰坦古神。但他选择了从太阳神的战车上盗取天火,他选择了被铁链缠绕在寒冷的高加索山巅,被飞来的鹰隼与秃鹫啄食肝脏。
人间的万家灯火之中。
祂从一种意义上的不朽不灭,变成了另外一种意义上的不朽不灭。
当蛾子不再狂热的向着名与利的火光飞去,当祂飞得更远了一些,当褟的翅膀被普罗米修斯的火焰所点燃,那麽也许它也不再是一只普通的蛾子,就算渺小,也是一只渺小的能够发光的萤火虫。
【叮——】
【您刚刚进入了洞察状态,获得了17321点自由经验值。】
顾为经耳边忽然听到了系统的提示音。
他笑了笑。
转身离开阳台,径直的走出了喧闹的宴会厅,走出了明亮的莱佛士酒店,坐上了一辆等待区的计程车,向着远方开去。
在他的身后。
海水如潮的拍打着岸堤,光彩流溢,如梦似幻。
——
不知为什麽,刚刚消失了一段时间的狮城双年展的米卡·唐克斯先生回到宴会现场以后,在外人眼中,似是显得多少有点心不在焉。
香槟也不喝了,小肚腩也不摇了,既不热衷被别人舔,舔起别人来笑的牙齿数量也有点敷衍。
交际能力明显被在场中像是花蝴蝶一样四处穿梭的老杨压过了一头,连偷偷朝那位法国艺术大师的背影翻白眼的次数,都少了几分。
「唐克斯先生?唐克斯先生?」
旁边的人在叫他的名字,似乎刚刚说了些什麽事情,想要得到他的回应,唐克斯回过神来,朝对方努出了一个露三分之一牙缝的公式化的敷衍浅笑,做为公式化的敷衍回应。
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挥挥手示意他要先失陪一下,转过身来,同样也走出了宴会厅,朝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上厕所的时候。
唐克斯心里依旧想着刚刚他和顾为经的谈话。
「自己大概确实是昏了头。」英伦大叔在心里无奈的笑了一下,刚刚那一刻,他都已经准备离开了,可心下里又怎麽都不得劲儿。
像是他转身一走,不是把一个顽固的年轻人抛弃在了阳台之上,而是把二十年前的自己,抛弃在了曾经的太阳地里。
这种感觉让唐克斯不太好受。
心烦意乱之下,他脑袋一热,就大步流星的走了回去,戳着那家伙,想要给对方一个机会。
可等此刻胸中躁动的激情冷却下去,唐克斯心中浮现的就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心烦意乱了。
会不会太冲动了一点?
万一顾为经的那篇论文真有问题会怎麽办?
曾经和他打过招呼,暗示要他小心的「注意一下」顾为经的人,会怎麽想?
更关键的是……那位安娜·伊莲娜女士,到底对顾为经是个啥样的态度呢?
因为顾为经,几个小时之前,那位伊莲娜小姐可刚刚和酒井胜子发生过一场激烈的争吵。
他可是在旁边清晰的听见了酒井胜子说——「我知道你不喜欢顾为经,现在,你也可以不喜欢我了。」
那时,伊莲娜小姐对顾为经的观感,分明是不太好的。
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她的态度真的就发生了180度的大转弯麽?自己不会搞错了什麽吧?会不会她只是吵架后,想在滨海艺术中心里找个僻静的地方,一个人呆一会儿,独自看看书,并非是对顾为经感兴趣?
顾为经和伊莲娜小姐私下交谈后,她就再也没有回来。顾为经回来后也是一幅萧瑟深沉的模样,似是对社交完全没了兴趣,想要立刻离开。
他们会不会谈崩了?会不会安娜对顾为经大失所望,自己会不会两面出击,四处拍马屁,不小心出击到了伊莲娜家族的马蹄上,被人家跺穿了脚背?
唐克斯馆长一边排泄刚刚痛饮的香槟,一边在脑海里胡思乱想。
算了算了。
还是给这小子一个机会罢。
自己毕竟是新加坡双年展的策展人,悄悄从手指缝里露出一个周边展,或者外围展台的机会,交给那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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