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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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过了多久呢。对周琨钰而言,或许应该以图书馆书架边漂浮的灰尘计数。

    因为她聘请的私家侦探,那短发干练的女人,站在一排书架的另侧对她说:“没有办法,何照的姑姑我也找了,所有当年的人,口径都惊人的一致,找不到任何突破口。”

    从图书馆出来,周琨钰坐在自己的车里。

    天气日渐热起来了,天黑的也越来越晚,过了黄昏,透过挡风玻璃看出去,仍能看到白日里残存热气的痕迹,荡在空气里,一波一波的。

    周琨钰盯着眼前的一棵柳树,心想:再过不久,应该可以听到声声蝉鸣了,见到各种虫蚁了吧。

    她只是想到了“蚍蜉撼大树”这样的诗句。

    真是可笑,亏她还一腔悲壮的去想要掩埋自己的良心。事实上,她就是那撼树的蚂蚁,周承轩自岿然不动。她为什么觉得自己身在慈睦内部,又了解周承轩的行事逻辑,就一定能找到周承轩当年的证据呢。

    周承轩这般缜密的人,根本连掩埋良心的机会都不给她。

    周琨钰暂且不露声色,又一个周三,她接到沈韵芝的电话:“晚上一起吃饭吧。”

    “妈妈,我最近很忙。”

    “我问过俞教授了,你应该能走得开。”

    “那,好。”

    她忽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用那种柔和的语调说不容拒绝的话,这技能她是从沈韵芝那里学来的。

    她今晚的确不加班,本来约了辛乔见面,这会儿给辛乔发微信,把见面时间推到周日。

    她的车送去保养,下班走出医院,看见路边停着一辆高配国产车。

    沈韵芝的出身,决定她坐惯这样的高配国产车,而周琨钰外公家的威严,是让周琨钰从小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的。

    周琨钰拉开车门上车,招呼一声:“妈妈。”

    沈韵芝没说话。

    周琨钰问:“今晚不回家吃饭,我们俩在外面吃么?”

    沈韵芝还是没说话。

    周琨钰瞥了眼司机,不再多言。

    车窗外云层压得很低,一阵阵闷雷,像是离得很远,又像是响在人的耳边。

    骤雨欲来,连风都改变了节律。

    沈韵芝带她来到曾和陈祖铭吃过饭的会所,随便点了几道菜,等服务员退下后,从包里掏出一张什么,甩到桌面上。

    周琨钰低头看了眼。

    是她在车里笑望着辛乔的照片。

    沈韵芝叫她:“拿起来看。”

    她手指发凉,照片尖角刮过指腹的时候微微刺痛。

    这要怎么说呢。

    其实要是周琨钰被拍到和辛乔接吻拥抱,她都没这么慌张。对她们这圈子里的人,玩玩和婚姻,这本就是两回事。

    可这张照片里她望向辛乔的眼神,情感太充盈了。

    沈韵芝的一双眼那么毒,曾一眼看穿她和代珉萱,这时又怎会看不懂她

    的眼神?

    其实周琨钰足够小心。可能辛乔没有察觉,因为周琨钰和辛乔一起出现的地方,都离沈韵芝和周承轩的生活圈很远。

    沈韵芝是如何注意到辛乔存在的,又是如何意识到,她可能会影响到自己女儿未来婚姻的?

    到底是哪里暴露了?

    沈韵芝问:“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周琨钰很平静的把照片放下了。

    这时服务员轻轻敲了下保包间的门:“女士,要添茶吗?”

    沈韵芝深吸一口气:“进来吧。”

    服务员添完两杯茶,恭谨的端着瓷壶出去。

    包间内,周琨钰很温雅的啜了一口茶,带着绿茶和茉莉味的水蒸气熏在她睫毛上,有一种氤氲的美感。

    茶香缭绕,美人捧杯,这着实是很岁月静好的一幕,而她对面年长些的沈韵芝也是一样。母女俩都这么淡然,若叫外人看来,很难想象她们在谈这般“山雨欲来”的内容。

    只有周琨钰自己知道,近乎凝滞的空气里,飘荡着怎样的闪电离子,肉眼不可捕捉,却足以焚毁一个人。

    周琨钰放下茶盏,笑了下。

    沈韵芝看着她。

    “这个,”周琨钰从容的说:“是我的一个游戏。”

    沈韵芝:“滑翔伞、潜水、攀岩,你们年轻人喜欢玩,我理解。”她垂眸看一眼桌上的照片:“可是,你管这叫游戏?”

    “阿钰,你分明喜欢她。”

    周琨钰柔润的扬扬唇:“妈妈,你还记得她到我们家来吃饭吗?你有没有发现,她很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她很聪明,也很傲。”

    “那又怎么样?值得你……喜欢她?”

    说“喜欢”二字时,沈韵芝的声线无限压低,好像从小在她教养下成长起来的女儿,与“喜欢”这种词发生关联,会让她觉得很荒唐似的。

    周琨钰笑着摇摇头:“我只是发现,她好像很讨厌我们这样的人。妈妈你应该最清楚,像二哥那样,找些小明星之类的有什么趣儿,钱能买来的一切,最没意思。”

    沈韵芝啜了口茶:“你继续说。”

    “真正有意思的,是看上去骄傲的灵魂,一点点被我改变,一步步对我低头。在这过程中我要放下的诱饵是什么呢?”她跟着沈韵芝啜口茶,姿容那样端雅:“是感情。”

    “这不比爷爷驯鸽子,还要有意思得多?”

    她微垂眼眸,凝视着杯中漂浮的朵朵小白茉莉,用最优雅的仪态,说着最残酷的话:“那些小畜生,都太容易了。”

    沈韵芝悄然打量着面前的女儿,无论从哪个层面来说,她都已长成合格的周家人了。

    美丽,漠然,甚至把收放自如的感情当诱饵。

    沈韵芝问她:“那你觉得你做到了么?”

    周琨钰:“我想,应该吧。”

    沈韵芝:“既然得到想要的结果,游戏就该结束了,好好

    准备订婚的事才是正经。()”

    这时包间门再次被轻叩了两下:“女士,上菜了。▌()▌[()]『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沈韵芝今晚点的菜很清淡,松鼠桂鱼,西芹炒虾,松仁玉米。

    她舀了一勺玉米到周琨钰碗里:“吃吧,我们母女也好久没两个人到外面吃过饭了。”

    周琨钰执著,看着一颗颗松仁在玉米粒中泛起油润的光。

    抬头冲沈韵芝笑道:“嗯,好吃。”

    ******

    周六,周可玉加完班回家的时候,发现旧街里的路灯又坏了。

    “该死。”她暗骂一句,想掏出手机来照明时,才发现手机没电了。

    好在这旧街她平日也算走熟了,不再犹豫,匆匆向里而行。

    没想到有人在路边停了辆共享单车,她没防备,撞上去“咣”的一声,车倒的同时她也往地上摔去,小腿不知刮在车的哪个零件,一阵火辣辣的疼。

    试了一下,站不起来,正要再次挣扎,一个声音在她身旁响起:“小心。”

    黑暗里人的感知很奇怪,要先闻到气味、听到声音,然后双眼才逐渐反应过来,身边来了个人,正在把她扶起来。

    周可玉此时对辛乔的感觉是,T恤上有隐隐柠檬香,晒过阳光的味道,在月亮下透出一股特别的暖意。

    辛乔的体温比一般人高,而她细瘦的手臂实则很踏实。

    说话的时候嘴里有淡淡的烟草味:“能站起来么?”

    周可玉感觉了下,小腿仍是火辣辣的,但好像没疼到站不住:“能。”

    “试试能不能走。”

    “能。”

    “那我扶你回去。”

    辛乔一手搀着周可玉,一手摸出手机打开手电,她们眼前的一小片路就被照亮。

    “你怎么在这?我没看到你。”

    “我刚抽完烟回来,觉得身上还有味道,就在楼下多站会儿,听到你摔了。”

    辛乔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发沉。

    这么晚出来抽烟,是在想什么心事吗。

    辛乔一路扶着周可玉上了楼,走到周可玉家门口,先是问:“我方便进去么?”

    “没什么不方便的。”

    周可玉心里想,辛乔看起来挺淡漠,其实不知多尊重人。

    而某种意义上,这样的尊重在演绎着距离。

    真不知辛乔这样的人,跟人亲密起来什么样。

    她这样想着,脑子里就浮现出周琨钰的一张脸。

    温雅的。骄矜的。总是带着春风般微笑的。

    辛乔扶周可玉坐到沙发上:“我看看你的伤?”

    “嗯,麻烦了。”

    周可玉今天穿一条浅灰的西裤,辛乔手指触到她裤脚,错开她皮肤,一圈圈小心的往上挽。

    伤口暴露在空气中,疼得周可玉想“嘶”一声,但她忍了。

    辛乔叫她:“动一下试试。”

    周可玉转了一下。

    ()    “疼么?”

    “疼。”

    “我得碰你一下(),试试你有没有骨折。”

    “好。”

    “我压这儿疼么?这儿呢?”

    周可玉均是摇头。

    “还好?()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应该没伤到骨头。”辛乔:“家里有药箱么?”

    “有。”周可玉说着就想站起来。

    “你别动了,告诉我在哪。”

    “就在那个柜子里。”

    辛乔走过去,把药箱取出来。

    像周可玉她们这种孤身在外漂泊的人,家里怎么可能没药箱。感冒药肠胃药,纱布碘酒,一应俱全,一旦生活出现什么意外,自己懂得照顾自己才能捱过去。

    辛乔沉默的蹲回周可玉面前。

    周可玉发现辛乔这个人,不喜欢说话,总是淡着一张脸,配着稍显倔强的五官,有时会让人觉得她很有距离感,不好接近。

    但她又是会主动帮人拿行李的人,会在有人走夜路跌倒时上前搀扶的人。

    辛乔就像一个浑然天成的矛盾体。又颓靡,又正直。又漠然,又善良。她天性里的东西和生活打磨出的东西矛盾的杂糅在一起,变成这样一个她。

    周可玉低头看着辛乔把纱布在她小腿上浅缠了两圈:“这伤口看着吓人,没骨折就还好。主要是今明两天不能碰水,换几次药,纱布就能拆了。”

    周可玉:“你经常受伤吗?”

    辛乔难得笑了下:“训练的时候难免。”

    周可玉再次发现了辛乔的矛盾特质,明明看上去那样淡漠,一笑起来,却有种骄傲的明亮。

    好像什么都不能叫她折服、什么都不能真正压垮她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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