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不允(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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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在烈火中成烬,眨眼就燃烧的只剩一烛。

    火烛般的神魂里,至此才响起匡命的声音:“我乃玉京山正敕真人,大景帝国荡邪军主帅,匡命!身为八甲统帅,统御天下强军,在我身后是中央疆土,亿万国民。匡某守土有责,绝不容许你……一真道贼,乱我社稷!”

    这是他所有的声音。

    或许他也记得和匡悯相处的日子,或许他也想起这些年两个同存一身,在那口枯井里,匡悯是怎样默默地看着他。

    但匡悯是一真道徒,他是道门正宗、道国将帅,那么没有别的语言。

    军人一生,无非四字——守土有责!

    连体之身的命衰,尤其是这样激烈的消逝过程,不可避免地牵扯到了匡悯,命途的撕裂,叫匡悯拳势不稳。

    孙寅突身而进,一拳砸在他的心口,叫他浑身裂血,双眼暴凸!

    但他已顾不得许多,翻掌往后,去抓匡命:“匡命!匡命!冥顽不灵!”

    他的手掌高高飞起!

    钱丑握钗如匕,轻轻一个侧身,便避开了匡悯身上飙飞的鲜血。而又潇洒踏步,抬手下扎,将此钗钉在了匡悯的眼眶里,扎爆了匡悯的眼珠!

    木钗下扎的同时,钱丑就已经轻轻歪头。匡悯眼珠里爆出来的黏液和血,便刚好从他脸侧掠过。

    而他顺势将另外一支木钗,钉在了匡悯剩下的那只眼睛,动作优美,如一幅展开的画卷。

    匡悯还在喃喊着:“……虚妄!冥顽不灵!”

    匡命的元神还在做最后的燃烧,因为实在已经十分虚弱,就连自我催动的燃烧也无法迅猛了,一跳一跳地凋落。但他的声音说:“使你有缺。也算我……为国尽责。”

    那元神烛火一摇,就要熄灭。

    他走了,也要带走匡悯。

    然而在这个时候。

    一只手轻轻将它舀起。

    像是舀出水中月,摘下镜中花,使虚化为实,死复为生。

    像是一盏油灯,接上了火,添满了油,为这飘摇的烛火续上了命。

    可匡命却并不因此放松,反而惊恐起来:“你——”

    他的声音被掐灭了。

    他的言语,不被允许。他的自杀,不被允许。

    凡不被允许的,不会发生。

    于是众人看到那一只手。

    那只手过分的长,每一根手指都有四个指节,大拇指则是三节。

    比起芸芸众生,每根手指都多了“一”。

    众人只能看到那只手。

    哪怕是孙寅那双能够视寿的眼睛!

    究竟是谁,拥有如此恐怖的力量,竟然能悄无声息地闯进隐日晷,视加持隐日晷的赵子于无物,叫掌控隐日晷的钱丑都不觉察。而能先于所有人,止住匡命的自杀?!

    “轻蔑一真者,皆虚孽之身。”

    “你的生死,不由你做主。”

    与这只手一起到来的,是这样恢弘的声音:“我命你——炽盛!”

    匡命那如豆的元神烛火,竟然又明亮起来,竟然衰而复炽!

    他怎样自残而衰,就怎样不得已而盛。

    与此同时,迫近匡悯急欲杀之的两位平等国真君,俱都一惊,感受到了几乎灭顶的危险!

    孙寅纵身急跃,曲折反复数千转,留下的光点几乎错织成星图,隔绝万孽,顿作流光冲天。

    钱丑则是翻出一面梳妆镜,横在眉眼前,人影如在水波中荡漾,消失在镜光中,再现时已在远处。

    那只手倒是并未追击哪个,只是虚握住掌心的匡命元神,假作一只虚拢的灯笼,轻轻往下一按——钱丑所留下的宝具的洪流,一时宝光皆敛!

    稀世之珍,变成了不值一钱的零碎货物,就这样稀稀落落地坠成了雨。

    这等同于钱丑在此地留下的后续攻势,被一次性抹掉。

    匡悯双眼被钱丑的木钗钉住,心口被孙寅的拳头轰裂,右掌也被削掉,却不曾发出半声痛哼。唯独在此刻,一醒而惊!

    “道首!”他惊喊出来:“我已暴露,您不该来!”

    尽管早已经有所猜测,钱丑、孙寅,乃至于早已退出战场的赵子,此时都不免大惊!

    被匡悯称为【道首】者,该是何等样的恐怖的存在?

    一真道的最高领袖。

    类似于三脉掌教般的存在。

    甚或……就是一真道主归来的本尊?!

    那只手渐次绽开,一如放莲,将匡命的元神,送到匡悯面前,请他摘取。

    而那恢弘的声音道:“姬凤洲自顾不暇,至于在这里——浪费不了多少时间。我必须要来看看你,确认他们知道了多少,要做到什么程度。”

    对一真道而言。

    如果说殷孝恒的死,尚可以解释为一个意外,尚只是存在疑点。那么匡悯出事,则能够毫无疑问的说明,这是一场巨大的阴谋,是针对一真道所掀起的前所未有的剿杀行动。

    先是殷孝恒,再是匡悯,下一个是谁?

    组织里到底多少人暴露了?

    一真道必须要有所行动,绝不能坐以待毙。

    在那隐隐铺开的、无尽广阔的罗网前,几乎从不露面的一真道首领,也不得不降临于此间。

    “姬凤洲?”匡悯面有惊色。

    恢弘的声音道:“我动用了道主遗蜕,刺杀姬凤洲。验验他的成色。”

    大手笔!

    面对这突然而来的捕杀,反应未及的危局,身为一真道绝对核心的匡悯,当然也在思考,一真道要如何解局。

    思来想去,也无非是将水搅浑,先看看局势如何。最好能够看清姬凤洲的落子,再琢磨如何应对,不然仓促应招,很容易掉进更可怕的陷阱——这也是他愿意再给游缺机会,招他加入一真道的原因。

    但无论什么样的动作,都不及直接对姬凤洲发起刺杀,来得激烈!

    一真道首太果决,也太凌厉了!

    这次他们吃了个大亏,截止到殷孝恒身死,都是茫然无知的状况,以至于他被拉进隐日晷里,都不知外界发生了什么。

    此刻回溯,还真没有更好的法子。

    在局势未知的情况下,先刺姬凤洲,搅起滔天波澜!我方骤遭围剿,彼方群龙无首。

    如此才算是真正有了对弈的资格。

    而一真道行刑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在当前情况下更堪称关键!

    匡命的元神之火疯狂跳跃,显示此刻的荡邪元帅是多么惊骇。

    而赵子则是摇了摇头,将玉烟斗插在腰侧,咬破大拇指,按在自己的眉心,长发一时飘飞,衣衫一时鼓荡——已是做好了决死的准备。

    一真道动用一真道主的遗蜕刺杀景国皇帝姬凤洲……

    这样的消息,也是活人能听的吗?

    一真道首在此刻说出这样的消息,就是把这里的所有人,都当做了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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