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视寿(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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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之为饵,践踏平等国人的理想。

    平等国不得不做出回应,以无可挽回的决绝,杀仇铁垒黄台,又于此刻围住匡命。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

    这世界一夜之间风云骤变,好像所有的事情都被斩掉了时间,以山崩海啸的态势,飞快地往前发展着。

    诸方势力好像都被丢到了一条高速疾驰的官道上,马儿已经发了狂,所有人还都在扬鞭,一路烟尘滚滚不回头,大家只能拼命地往前,哪怕前方就是悬崖!

    孙寅加入平等国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为了复仇。

    如吴巳甚至是恨不得灭掉整个景国,来完成对一真道的报复。孙寅虽自认不至于那样极端,却也不介意给景国放血,加速景国的衰落——因为若不是景廷长期对一真道的绥靖,何至于有一真道现在这样的猖獗,他又何至于走到今天!

    现在匡命问——你为什么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来杀死殷孝恒?

    他觉得这个问题是非常可笑的!

    可他实际上笑不出来。

    他要如何用逝去的那么多年,来回答这个问题呢?

    最后他只是说:“一丁点个人的恩怨!”

    游缺已经死了。

    今天站在这里的,只是孙寅而已。

    “那我就不再问了。”匡命说。

    “我不知道是谁想要杀死我,也许真的我挡了谁的路。我也不知道外面出了什么问题,也许一切就到这里。为国家、为道门征战这么多年,这是我第一次什么都不知道,就陷入这样的境况中。”

    他在这种时候,反倒咧开了嘴。丝丝缕缕的杀气,蒸腾在体表,如怪灵游身:“这种感觉……诸位!前所未有!”

    他提着铁槊,就此跃身:“那就把一切交给未知吧——我来享受危险!”

    在他的天灵上空,映照出一片蜃楼般的虚幻世界。

    荒茫大地上,重重叠叠的巨物阴影,纠缠着嘶吼向天。

    杀机无止境地炸开,不停刺激在场所有真人的灵觉。

    而见得烟尘滚滚,神雾弥天,一条苍黄色的螣蛇飞将出来,圆睁着狞恶的竖瞳,牙上飞血如飘带!

    轰!

    一条玄黑色的神龙破空出现,片片恶鳞如刀竖,横击此螣蛇之身。

    螣蛇猛然回转,与神龙相斗,彼此厮缠,吼啸不断,笔直坠落!

    两灵物相争的巨大的波动,将此世烟尘一霎拂开,让那大地之上的阴影都退却——

    只见得无以计数的螣蛇和玄龙,一堆一堆地纠缠翻滚。

    这个世界杀机太烈。

    轰隆隆!

    铛~!

    玉京山有术,名曰“内景神钟”。

    在匡命这里,完全已经不是一个性质的体现。

    他将内景神钟炼成争杀大术,以兵煞刻画一个最纯粹的杀戮世界——

    无上内景,龙蛇争命!

    此世一出,如云如雾,托住了天穹。

    赵子长发飘飞,一手抬起,五指起伏如按琴,一颗颗的白色棋子落下来,不断加注棋盘世界的压制力,但亦不能当场碾碎这龙蛇相争之世。

    世界里的世界!

    “三息。”

    匡命看了一眼天色:“三息的时间里,我带走你们某一个,或者永远留在这里。”

    “龙蛇争命钟”短暂地抵住了棋盘世界的压制,他需要在这个间隙里,在三位平等国护道人的围攻下,找出突破口。

    铁槊抬起的寒锋,笔直挑向赵子的面门。

    赵子一步退后,孙寅一步上前!

    他们在不同的方位,但这一进一退,孙寅已与匡命相对。

    孙寅双手一合,而后拉开,两只手都戴上了黑色的手套。左手往后一收,如水中揽月,抱玄而虚。右手则往前探、以掌作刀,也不见如何追赶,只是往前一劈,便正正地劈在槊尖!

    憨态毕现的虎头面具,仿佛有一个灿烂的笑容:“你认为你做得到?”

    “这很艰难,但艰难……岂不正是战斗的意义!?”匡命单手握住铁槊,一步往前一推。

    轰!轰!轰!

    这一推,是接连不断的爆响,相撞于一瞬。

    匡命大步往前走,脚下纵横交错的棋线,一条条模糊。

    无尽厚重的大地,自他的军靴下,开出一望无尽的裂隙。

    是山洪涌、黄土裂、命途崩。

    荡邪统帅在这一刻展现出来的个体杀力,俨然不借助兵阵,也是真人之中一等一。

    啪!啪!

    匡命的一对眼珠子直接爆开。

    鲜血在眼角蜿蜒而下。

    可命途的裂隙也同样在三位平等国护道人身上涂抹——那血色的纹路,如毒蛇般同时攀爬在三位护道人之身。好似至毒之花,极恶之灵。一经攀附,至死方休。

    兵道秘术·斗者恶解。

    极术杀法·血海棠。

    玉京尊敕·命觉法。

    无一不是搏命之术,极凶极恶的杀招,也只有匡命这样以生死悬命为乐趣的人,才能将之连接得如此完整,而又这般磅礴!

    掌中铁槊名【刑徒】,玉京玄修为匡命!

    刑徒害命!

    “杀!”

    “杀!”

    “杀!”

    “杀了他!”

    “杀了他!”

    少年英俊的脸上,爬满了血污!

    “杀!杀!杀!”

    他不停地呢喃着,重复着。

    军令如山啊!!

    他提着剑,行走在遍地的横尸中。

    “杀。杀。”

    他麻木地翕合着嘴唇,但已经没有声音发出来。

    士兵们都杀散了!

    遍地是猪狗,等着英勇的战士追上去宰杀!

    人命贱如草。

    他漫无目的地前行,独自穿进了一条巷落。

    眼前的一切都是血蒙蒙的。

    但身体的本能还在,他依然具备一位强大修士的觉知。

    左前方的房门后,有人!

    啪啦!

    瞳力直接将门推开了。

    门后站着一个吓傻了的……孩子。

    一个孩子!

    小小的,矮矮的,比车轮还低。

    跌坐在地上,双手撑在身后。

    杀——

    一个……孩子!

    少年猛地醒了一下神,看着掌中雪亮的剑锋,有一种将此剑插进自己心脏的冲动。

    剑刃映照着的年轻的脸,怎么这样陌生?

    两年前的黄河之会,他刚刚摘得内府魁首,那时候是那样的意气风发,神采飞扬。只觉天下之大,无处不可去,天下之广,无事不可成。

    短短半月的战事,竟就这样了……

    眼无神,面晦暗,意沧桑!

    “躺下,装死。”

    他张了张枯涸的嘴,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可怕。

    那孩子也被吓到了,惊恐地呆愣在那里。

    他转过身,顺便将门带上。

    但脑海里忽然划过一道警光——

    他隐约记得,那孩子藏在背后的手,攥着什么,正要拿出来!

    恨我吗?

    憎我吗?

    想要偷袭我吗?!

    身体先于灵觉而动,刚刚关上的门又被一剑斩开,剑光一柄扫过庭院。

    那孩子!

    裂开了。

    那只刚好挪到身前的小手,手心紧紧攥着一个面具,似乎能从面具上获取无限的勇气。

    它不是什么伤人的法器。

    只是一个过节时候大人买来哄孩子的喜庆的生肖面具。

    绘的是只憨头憨脑的笨老虎。

    嘴里还叼着绣球,虎耳上有红绳。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

    不知为什么,他忽然想到这句话。

    “杀——啊!啊啊!!!”

    是剑先坠落的,还是人先坠落的,他已记不得。

    只记得自己跪倒在那个无辜的孩子面前,整个世界都在崩塌。

    后来他再也不能提剑。

    哪怕已经重塑了道心!

    ……

    匡命的铁槊已经拨开孙寅的掌刀,也穿透那抱虚握月的防守,而后几无可阻,一往无前——

    可就在撞杀孙寅天灵的那一刻,那双陷入命运迷途的眼睛,忽而从浑噩中醒转。

    那是一双鲜红色的、剔透如宝石般的眼睛,唯独瞳孔的部分,是一颗完整匀称的雪花。

    相传世上孤独的魂灵消逝时,天空就会为之飘雪。

    神通,视寿!

    孙寅的手,握住了槊尖。

    五指尽为血染,但名为【刑徒】的铁槊,毕竟止于眉前。

    他就这么看着匡命。

    好像已经看了很久。

    “你猜我看到了什么?”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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