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称之为病(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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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上所做的一切选择,也的确有充足的理由。

    姜望却只是抬头看天。

    天海更近了。

    “龙川的尸体……此刻在哪里?”姜望问。

    祁问道:“李将军的尸体最先由霸角岛保管,冰凰岛的人过去接手,现在应该在送归临淄的船上。”

    李凤尧扶棺归齐吗?

    姐姐带着弟弟,孤帆西去,回返石门故里。

    姜望不能去想那个画面,脚下略一沉力,踩碎了潜意之海。

    海底的情绪闷闷的,似这将雨未雨的黄昏。

    他尽量冷静地拨动思绪,不去看曹皆和宋淮,而是看向在场的第三方——那位始终静立在云端,冷眼旁观的钓海楼真人。

    “秦真人。”姜望开口问道:“我的朋友竹碧琼,近来过得怎么样?”

    虽然竹碧琼对他的情感已经被抹掉,现在相见如陌路,但他还是把竹碧琼当朋友,也本能的更信任她一些。如果说想要得到第三方的公正视角,他第一个想到的仍是竹碧琼。

    “还算不错。”秦贞淡淡地说道:“楼真人亲自找上门来请她,她便去迷界接应斗厄残军了——就在楼、田两位真人战斗之前,在青鳌礁的清平乐酒楼。”

    就这一句话,该说的她全都说了。

    姜望对她轻轻一礼,不再向曹皆或者宋淮寻求答案,径自转身离去。

    齐国的观点,他已经从祁问这里得到了。景国人的态度,已经用那块海角碑表明。再于此处说更多,也毫无意义。

    他已经用自己的耳朵听完,现在他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

    “姜真人打算去哪里?”宋淮很是关心地问道。

    “到处走走,也到处看看。”姜望昂身仗剑,踏海而远,仿佛以漫天残霞为披,不回头地说:“很多年不做这些事情,差点忘了,我曾经也是青牌。”

    他要去李龙川生前去过的地方,亲自看一看李龙川所留下的痕迹。

    曹皆拿着那最后一枚净意定神糕,和那个空空的食盒,站在那里,始终没有再说话。

    是啊,姜望曾经是齐国的青牌捕头。

    是齐国的将军,齐国的侯。

    后来因为迷界那一战,其人所部尽为弃子,直接导致了离齐事件的爆发。

    他还记得武安侯府的那个侍卫统领,是叫方元猷,很踏实很忠心的一个人,在齐夏战场都随姜望立过功。再往下的,就记不得了。

    他需要记得的事情有太多。

    而李龙川,又何尝不是齐国的将军?如若不死,将来也必然是齐国的侯。

    现在沉尸在海。

    其人身死的真相,真的有被在意吗?

    其人身死的价值,倒是被榨尽了……

    为将求胜,为国争利,能够说是本分。

    阳光底下无新事。

    在这件事情上,姜望毫无疑问并没有完全地信任齐国。

    但曹皆完全能够理解这种不信任。他扪心自问,在向景国施压的时候,他也并不确定李龙川身死的具体经过是否真如祁问所说。他只是以最高统帅的身份,近乎本能地做出最符合齐国利益的选择。而在灵宸真君出现,双方已经谈妥之后,这件事情具体细节是如何,好像也没有必要再打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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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已经按“王坤谋杀李龙川”,清退了景国在近海的布局吗?

    “笃侯似乎有些困扰。”宋淮看过来,眸中饶有深意。

    曹皆淡淡地看他一眼:“归乡路远,天师一路小心。”

    而便转身,登上了祸殃战船,站在了祁问旁边。

    “侯爷——”祁问张了张嘴。

    “开船吧!”曹皆用军靴点了点甲板。

    这艘早就要离开的战舰,就这样在高空转向。

    “现在,把你所知道的一切,重新与我讲说一遍。”曹皆凭栏远眺,看着姜望消失的方向:“你只需要告诉我,现在有哪些细节是证据确凿的,不必帮我将线索勾连。”

    ……

    ……

    天光复白又复暗。

    在无冬岛东南方向的“南岛”,四季炎炎,空气中都翻腾着燥意。

    地狱无门提前安排好的落脚点,就在这里。

    仵官王和都市王老老实实地蹲在岛上,穿上岛民的服饰,伪作一对夫妻,将大门紧闭,大概是做好了常住的准备。

    多吓人——

    从北边冰川回转,便见得整个近海群岛到处调兵。

    又是战舰横空,又是紫气招摇,夜穹悬紫微,高碑竖在天涯前。

    刚刚更有一剑西来,仿佛要剖开群岛!

    “这人是谁啊?这么嚣张?”仵官王站在院落中间,仰看那剑光掠空所留下的久久不散的尾虹:“东海这么多兵马,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他也不怕被宰喽?”

    “姜望呗!”都市王站在水井旁,正在打水,看着幽幽的水井,头也不抬。

    “这你都认得出来?”仵官王惊讶。

    “哪怕是化成灰呢!”都市王将水桶提上来,补充道:“我告诉过你,我很崇拜他。”

    “有机会把他化成灰,让你认一下。看看你有没有吹牛。”仵官王怪模怪样地道。

    “好啊!”都市王笑得十分的灿烂。

    他将水桶顿在旁边,又放下一只空桶。今天他打算日行两善,帮隔壁张婆婆打水的同时,帮村口老李头也打一桶。

    但就在这个时候,自那井水之中,跳出一缕碧光!

    仵官王和都市王几乎同时肃容,表现得恭谨非常。

    那碧光越出井口,发出幽幽的声音:“真有意思,海上乱成一团。景国的王坤,杀了齐国的李龙川。现在海上所有齐人都吵着要打仗,蓬莱岛灵宸真君放下天碑谈和,姓姜的又过来了——”

    他的这番感慨,好像没有任何目的。

    仵官王忠心耿耿地建议:“咱们要不要趁机干景国一票?痛打落水狗!”

    这当然是个不靠谱的建议。

    现在的景国,才是最危险的时候。任何一点敌意,都会被无限地放大。

    碧光里的声音好似漫不经心:“就在刚才,我突然想到一件事。你俩对冰凰岛感兴趣来着……那么巧,正在休沐、枕着温香软玉的李龙川,恰好就碰上了王坤,是不是有你们的引导?”

    都市王有一种本能的警觉,张嘴就要说绝无此事。

    旁边的仵官王已经大声举报:“这都是都市王的主意!”

    都市王只来得及幽幽地看了自己的好大哥一眼,就有碧光游在他身上,化成一只手,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拔空举起。

    弥漫的死意几乎将都市王吞没,他瞬间胀得满面通红,而脖颈煞白!

    碧光之中秦广王的声音是幽冷的,仿佛刽子手行刑前慢条斯理地磨刀声:“你为什么这么自以为是,为什么要自作主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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