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1/2)
颜昭打开家门,把钥匙搁在玄关柜,一低头,地上反了光,浴室里哐哐当当,梅香不知在里面干什么,厨房的水龙头没关,上面搁了一个盆,已经接满,正在源源不断地往外漏水。
颜昭赶紧放下包往厨房里冲!
这地板是复合木板,泡了水就废了,楼下邻居的棚顶说不定还要遭殃!
她忙不迭地拿盆,拿抹布,正要擦地,门铃却响了,开门是厉落,他俩前后脚到家。
厉落见颜昭记得跳脚,忙问:“怎么回事啊?”
颜昭赶紧拦住她:“走这边,有水,别滑倒!”
云开在厉落身后,一见屋里发水,挽起袖子就门帮忙抢救。
厉落也想帮忙,颜昭不让,她便找了个椅子,坐下问:“怎么搞的这是?梅香呢?”
“浴室里呢,不知道在搞什么。”颜昭忙活起来。
厉落问:“梅香怎么样啊?你们两个久别重逢,又说不完的话吧?”
颜昭的手停了一下,望着地面的湿漉出神,怔怔地说:
“她不看我的眼睛,也不对我打手语,我拿她没办法。”
“一点都不跟你交流吗?”
“一点都不交流。”
厉落叹了口气:“想不到会是这样,她是不是精神出了什么问题?我们要不要带她去医院看看?”
颜昭说:“如果一个聋人不打手语,也不看你的手语,医生也没办法。”
自从梅香被颜昭带回家,梅香夜里不睡,坐在窗边发呆,从黑夜到黎明,熬得眼皮顶成了好几层。
有一次颜昭急了,强迫她让她看她的眼睛,她就用求饶的目光看着她,颤抖着缩起来。
颜昭眼帘酸热,把抹布一摔!
“这群畜生!为什么要把一个这么可怜的女孩给关起来!”
水声泠泠,云开在往水盆里拧抹布。
厉落缓缓说:“当时我哥解救出梅香后,顺着这伙聋哑人犯罪组织就查到了龙七的头上,纪氏兄弟为了帮龙七,就设局除掉我哥,当年南北两派煤矿争夺时期,江坤龙作为方光北的手下,杀死了纪承达的家人,纪承达一直怀恨在心,当江坤龙准备退出江湖的时候,纪承达让成艺去澳洲,把江瀚骗进了赌场,江坤龙不得不就范,成了明面上杀死我哥的凶手。纪氏兄弟已经认罪,这两兄弟犯下的命案不止一起,可以说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梅香当年也在他们清除的范围内。”
“那为什么没杀她,要把她关起来呢?”颜昭疑惑地问。
“据卢慈交代,辛渡那时刚被樊华英包.养,樊华英占有欲强,不允许他去找梅香,还告诉他,纪氏兄弟要把梅香弄到缅甸去。辛渡就去求樊华英,樊华英跟纪承达特别信赖的一位大师通了气,那大师说,梅香面上有三颗痣,是纪承达的运财童子,纪承达就信了,把梅香关进了提龙架不让出来,还让卢慈在脸上也点了三颗痣替他运财。”
颜昭死死闭上眼。
“可笑,真是可笑……他们都不把人当人看!”
厉落说:“不管怎么样,谢谢你帮我找出杀害我哥的真凶,季凛都跟我说了,说你用前途换来了这个案子最重要的线索。”
“千万别这么说。”颜昭嘴硬道:“我从来不为了谁,我只是为了正义。”
“哎呀~”厉落拉了拉她的衣服:“你还生我的气呢?”
颜昭撇撇嘴。
“别生气了嘛,那天是我不好,我说了那么伤害你的话,我是小狗,你当我汪汪汪,好不好呀?”
正在拧水的云开轻轻笑了。
颜昭也笑了。
“那要这么说,我还要谢谢你帮我找到梅香呢,谢来谢去的,肉麻死了。”
“我就喜欢肉麻!我是小狗狗!嘻嘻!”
两人正说笑着,浴室门开了,三人抬头,只见梅香拿着拖布走出来,看见外面这么多人,她吓了一跳。
厉落趁她发愣之际,立刻比比划划地吸引她的注意力,双手举过头顶,做了个大大的爱心。
梅香的眼睛一点点睁大,那眼神仿佛清泉乍流,清澈透明。
颜昭欣慰一笑,原来年少时颜昭对梅香说的话,她都还记得。
没找到梅香之前,颜昭觉得他们的童年仿佛就在昨天,可现在她就站在她面前,颜昭却觉得,恍如隔世。
厉落用夸张的肢体语言和友善的笑脸完完全全地吸引住了梅香的注意,厉落从包里拿出一本旧书,慢慢靠近,朝她递了过去。
“梅香,你是不是想找这个?”
梅香的双目湛湛有神,唇边梨涡浮现,她低头,接过那本《楞严经》,痴痴地抚摸。
厉落说:“这是她在鸟园的床上找到的。”
果然,梅香放下拖布,拿着书坐在角落里,如痴如醉地翻了起来。
颜昭不以为然,使劲拧了拧抹布。
“不管她现在怎样,我有的是耐心,我要让她的生活重新回到正轨。”
厉落看着她执拗的样子,没说话。
310
医院耳鼻喉科诊室外,夕阳穿透玻璃打在苍白的地砖上,等候区的蓝色座椅上,梅香贞静的身影坐在那里,低头翻着那本经书。
厉落拿着挂号单,和颜昭站在梅香的对面,忧心忡忡地对颜昭:“无论是装人工耳蜗还是助听器,都是要检查测试的,梅香她不肯配合,医生也没办法。”
颜昭抬头看看诊室门口的显示屏,梅香的名字被一个又一个患者顶下去,她面色微沉,走到梅香的座椅旁边去,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梅香感到有人靠近,忙把头别到墙面去。
聋人只要不看你,你就不在她的世界里。
“你看看我。”颜昭比划了半天,梅香都不看她。颜昭急了,伸手攥住她那本爱不释手的经书,梅香揪住书不放,颜昭也没真使劲但也不放手,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厉落也动作缓慢地在颜昭旁边蹲了下来,说:
“颜昭,你别逼她了。”
颜昭一下子急了:“她成天到晚拿着!这经书我都看不懂,她到底在看什么!”
厉落温声劝道:“很多人就是因为经历过无能为力的苦难,才会信了神佛。”
颜昭缓缓松开了手。
厉落又说:“她被关了那么多年,精神难免受刺激,我之前就听说过一个被害人,她被一个男的关进地窖许多年,出来的时候一样不愿意和人沟通。”
颜昭的双眼在地面上看来看去,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一抬头,眼睛亮晶晶的。
“梅香以前跟我说,等她以后有了助听器,让我带她去听演唱会!梅香现在害怕我,不知道我要对她做什么,我可以先带她去一场演唱会,勾起她的回忆,这样她不就配合了吗?”
厉落想了想,说:“那也是个办法,巧了,白烬野前两天还给了我几张他演唱会的门票呢,不如……”
“不去。”
白烬野“月震”的演唱会门票,在开售后的两小时就售空了,如果不是厉落走后门,还真就买不到。
演唱会当天,嘴硬的颜昭还是拉着梅香进入了会场。
五彩斑斓的彩带漫天飘落,声嘶力竭的欢呼声中,白烬野一身华服,在蓝色烟雾的笼罩下出场了,灯光变化万千,巨屏放大了他的身姿,他如神明一般,降临在沸腾的人间。
他出场时温柔治愈的笑容,顷刻间捕获了台下万千少女的灵魂,也捕获了颜昭的眼睛。
那一刻,颜昭的眼眶热了,心却是空的。
整个体育场都沸腾了起来。
欢呼声响彻天际,演唱会开始,倒计时结束后,千万束烟火在夜空绚丽绽放。
厉落没有进会场,他们两个在离演唱会不远的体育场外,坐在无人的台阶上,享受着喧嚣之外的宁静,以及满天明亮的繁星。
烟火升空的那一刻,厉落依偎在云开怀里,云开在温柔惆怅的歌声中,低头吻住了她。
“唔……什么时候能亲完嘛……我等不及吃炸鸡了……”
脚下传来阵阵飘香,厉落忍不住求饶,要不是这种特殊浪漫的日子,云法医管得严,哪能有炸鸡吃?
云开放开她,揉了揉她的脑袋:“厉落落,你懂不懂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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