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偶尔软弱也没关系(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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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的哨兵密探,就是“夜不收”。

    这便是明朝任务最危险的“特种兵”、“侦察兵”。

    现在并没有“夜不收”的名称,但已经有了做“夜不收”这支侦察兵工作的人。

    这些侦察兵在遭到非人对待后,尸体悬挂在营地中,是示众也是示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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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标不知道什么“夜不收”,但他知道,这些侦察兵都是他精心培养,派出打探敌情。

    若没有这些侦察兵,他就不可能及时作出指挥。

    所谓“预见”,其实只是对情报的整理分析。搜集情报的人,就是眼前的骨灰。

    陈标伸手:“给我。”

    刘琏双手颤抖,将记录的册子奉上。

    陈标看着白纸黑字。挖眼,开膛,断肢……许多残忍的字眼刺入眼帘。从古至今密探被抓,都是这个下场。

    陈标抚摸着纸上墨迹,喃喃道:“刘琏,朱同,你们知道阻止我为皇上开疆扩土,建立不世之功的障碍是什么吗?”

    他将册子还给刘琏,转身离去。

    刘琏捧着册子,久久没有动弹。

    陈标先回到了帐篷,很快又回到北平城。

    仗打完了,除了清扫战场,他还有许多事要做。

    这一场战斗耗费了许多物资,北平的储备物资岌岌可危。这次战斗明军全歼蒙古重骑,自己死亡人数也将近一万。陈标不能前脚让许多将士战死,后

    脚又让百姓饿死。

    战场清扫几日内无法完成,学生们自愿留在战场上,陈标没有催他们回来。

    陈樉和陈棡跟着陈标回来,监督陈标每日充足睡眠,规律饮食,按时喝药。

    陈樉的脸色越来越严肃;陈棡的下巴越翘越高,能督促大哥做事,陈棡非常膨胀。

    陈狗儿和陈猫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看到大哥越来越沉默。两人商量后,就每日在陈标面前撒娇卖萌,博得陈标一笑。

    有了一个真活宝幼弟和一个为了逗自己开心伪装活宝的幼弟,陈标脸上的笑容终于多了一些。

    只是他曾经的活泼洒脱到底消失了,整个人的气质变得很稳重、很深沉,就像是长大了。

    直到有一日,他起床,看到父母正坐在他床头看着他。

    陈标差点吓出个好歹。

    “标儿,辛苦了。”马秀英把陈标一把揽到怀里,哽咽哭道。

    陈标:“啊,娘?你怎么来了?别哭了别哭了,我没事!爹……爹你也别哭了!!!!!”

    朱元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眼睛肿得像个桃子,比马秀英哭得还厉害。

    陈标本想让老爹劝劝娘亲,结果老爹这样,恐怕还要等娘亲情绪稳定之后反过来劝他。

    马秀英抱着陈标哭完之后,朱元璋也抱着陈标大哭。

    陈标轮流劝着父母,劝着劝着,他也嚎啕大哭起来。

    三人抱着哭作一团,陈樉和陈棡从门口进来,牵着陈狗儿和陈猫儿给三人递帕子擦脸。

    朱元璋得知扩廓帖木儿“不翼而飞”之后,本来没怎么惊慌。

    守城嘛,标儿已经经历过一次了。这次他们早有准备,北京城又坚固,标儿在北平城内舒舒服服等着扩廓帖木儿攻城,他派人直取上都和应昌,逼迫扩廓帖木儿回援。

    完美!

    当军报到达的时候,朱元璋懵了。

    自家标儿居然领军出击,和扩廓帖木儿来了一场大战不说,标儿还亲自上战场斗将了?

    朱元璋当即破口大骂常遇春,都是你这个瘪犊子带起的主将跑去斗将的歪风邪气!

    常遇春:啊?这……好吧,是我的错。

    朱元璋骂完之后,又担心又得意。军报到他手中的时候,陈标这场仗已经打完。朱元璋不是“追更”,不用提心吊胆。

    哎!我的标儿怎么就这么能干呢!他这个年龄都能和扩廓帖木儿打得有来有往,把扩廓帖木儿逼退!

    显然,陈标和燕乾、薛显、赵德胜合力嗷嗷乱杀,陈标大部分时候负责嗷嗷的斗将,在朱元璋眼中,就是陈标带着燕乾、薛显、赵德胜嗷嗷乱杀,陈标负责乱杀,其他三人负责嗷嗷呐喊助威。

    朱元璋骂完常遇春之后,一边看军报一边摇头晃脑,就像是书生读到了绝世好文。

    在看到陈火星堵到了想往南渡河逃跑的扩廓帖木儿,扩廓帖木儿绝望自杀时,还大拍桌子高声叫好。

    常遇春悄悄伸头看了一眼,也不由叫好。

    太子殿下这一手,即便他是久经沙场的老将,都忍不住为之叫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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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两人就笑不出来了。

    常遇春非常后悔,为什么自己会在军报来的时候留下来。

    那个说肚子痛飞速逃走的徐达,很明显料到了这一幕!

    军报后半是陈标亲笔写的请罪书。

    陈标首先描述了学生和将领的言语冲突,说到了自己离经叛道的想法,说到自己知道应该做出对扩廓帖木儿英雄惜英雄的姿态以收买人心,但他做不到,他如此意气用事,辜负了朱元璋的期待,也没有给学生们树立一个好榜样。

    陈标又罗列了

    这次战争的损失。

    人的损失,钱粮的损失,一个一个数字,全是陈标亲手书写。

    在见到父母后,陈标的哭诉,和他在给朱元璋的请罪书中最后一段内容差不多。

    “我知道理智上和战略上我应该出击。那支成建制的重骑兵是大明心腹大患,扩廓帖木儿更是大明心腹大患。最差的是扩廓帖木儿带着重骑兵回到草原,这样他就能培养出更多重骑兵……”

    重骑兵是一支训练有素的职业兵种,不是会骑马就能当重骑兵。

    这支训练有素的重骑兵如果回到了草原,他们人人都能成为教官、成为将领。

    重骑兵身上的挂甲也颇具技术含量。如果他们能带着全副武装回去,残元掠夺的工匠们就能依据这些挂甲研究出新的重骑兵挂甲。

    扩廓帖木儿回到草原,如果元太子被连番打击后开始信任扩廓帖木儿,大明将遇见一个从心智和能力都磨砺成熟的可怕对手。

    若重骑兵回到草原,残元就能短时间内培养出新的职业重骑兵军队。

    陈标选择出击,就是要将扩廓帖木儿和这支重骑兵都留下来,绝对不能让他们回归草原。

    最差的结果,也只能是扩廓帖木儿回草原,这支重骑兵必须留下来!

    陈标理智上知道自己的决定很正确,理智上知道……

    但是如果他选择闭城不出,明军就不会死这么多将士,甚至一个人都不会死了啊!

    “我知道我没错,我还是好后悔。我要是没出击就好了,我要是守城就好了,他们就不会死,都不会死……”

    陈标不顾弟弟们还在这里,不顾这样会很丢当哥哥的脸,他仍旧在父母怀里说着不理智的后悔的话。

    是啊,如果让扩廓帖木儿和他的重骑兵回到草原,大明未来将死更多的人。

    但这些人没死在现在,没死在他的眼前,没死在他的决策中,没有因为他的命令和指挥惨死,他就不用承担这些责任。

    陈标不想承担这些责任。

    他明明只要守城就好了,明明这些沉重的责任可以给别人承担。他为什么要逞能?为什么要让自己认识的将士们去打这一场惨胜的仗?!

    即使他知道这场仗一定能赢,即使他知道这场胜仗在其他人眼中都是奇迹的大胜,但陈标也后悔了。

    朱元璋和马秀英紧紧揽着儿子,哭得说不出安慰的话。

    他们知道,虽然陈标现在很后悔,很痛苦。但如果让陈标回到过去,陈标仍旧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如果未来还有同样的事,陈标也还会变成他现在口中那个“冷酷理智”的将领,做出同样的选择。

    就像是朱元璋曾经做出过许多选择,不是不痛苦,只是必须去做。

    朱元璋曾经也将小兵看做一条条命,因为他也是小兵。

    现在他已经不看了。

    他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但看着陈标的哭泣,他才发现,自己不是麻木,只是不敢去想、去看。

    因为背负太多人命,这担子太重了。只有放下一切,变得冷酷无情,将所有人人命看做钱粮一样的数字,他才能做出决策。

    朱元璋自己是这样,他却不知道该如何教导陈标。

    因为他的孩子,比他还冷静理智,又比他更善良心软。

    “不哭不哭,不想干就不干了。咱们回家。你也还小,本就不该承担这么多事。”朱元璋下定决心,“回家!你不是想出海经商吗?以后咱们就出海经商去!”

    陈标扬起哭花的脸:“真的?”

    朱元璋斩钉截铁:“真的!”

    陈标吸了吸鼻子,扯着朱元璋的袖子擦脸:“以后再说吧。我得先帮北平百姓过冬、春耕,看明年能不能种出自

    给自足。还有我答应将士的祭奠还没做,还有战后抚恤金,伤残帮扶……”

    陈标一件事一件事数着,朱元璋和马秀英眼中都是浓浓的无奈。

    而在一旁听着陈标哭诉,听着陈标数着今后要做的事的弟弟们都神色黯然。但包括狗儿猫儿两个最小的弟弟,他们黯然的眼神中也多了一抹十分明显的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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