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8章 生不如死(2/2)
「我说了,别看!」
「察合台说的对,兄弟。」
天使也从身后按住了荷鲁斯有些不满的肩膀。
「别去看它:在这一点上,你和我们不一样,兄弟。」
「有什麽不一样!」
「你不是灵能者:至少你在这方面没有相对应的研究。」
没有搭理牧狼神话语中已经非常明显的不满,圣吉列斯随口给出了他的答案,却发现情况似乎超出了他的预期:荷鲁斯的身影明显顿了一下,随后,以一种诡异的态度沉默了下去,反倒是与圣吉列斯面对面的察合台可汗,向大天使闪过来了一个凶狠的眼刀。
「……」
他说错什麽了麽?
天使有些茫然:他总觉得在毁灭风暴过后,尤其是让当他不慎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上那颗可怕的巨眼之后,他内心的某些部分似乎就被悄无声息的改变了,但圣吉列斯又说不上来到底是什麽。
不过,幸好,他对于眼下的处境有一套成熟的处理流程。
大天使马上保持住笑容,声音恰在恰到好处的好奇心上。
「对了,荷鲁斯:你为什麽那麽确定【它们】两个不一样呢?」
「本能,兄弟。」
果不其然,牧狼神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转移了。
「我曾在父亲的光芒中沐浴了超过三十年的时间:所以,我很肯定在我昏迷的时候,有一道来自于父亲的光芒保护住了我,再将其和马格努斯的太阳对比一番,我很确定那个太阳不是真的。」
「至少不是完全真的。」
这话一出,天使和可汗都不由得陷入思索,虽然荷鲁斯在灵能的问题上几乎毫无话语权,但如果是对于帝皇的了解,牧狼神的答案还是很具有地位的。
「那你们呢?」
荷鲁斯看向了他的兄弟们。
「我的兄弟们,你们的记忆有没有受到影响?」
「你们知道这是谁干的吗?」
此言一出,在天使和可汗这里只得到了古怪的沉默作回应:察合台可汗侧过脑袋,目光有意无意地瞄向了帝皇的方向,圣吉列斯则是乾脆低下了头,视线左右乱移,根本说不出一个答案。
「我的记忆……和你差不多,荷鲁斯兄弟。」
「没错……我也一样。」
在此之后,便是无言。
三位原体站在一起,在沉默中挨过了漫长的时间,在风暴的混乱和死亡的呻吟声中,哪怕是基因原体精密的大脑,也无法精准的衡量又过去了几分钟:直到他们身后的风暴屏障开始逐渐削弱,直到他们能够清楚的看到远方的兄弟和子嗣们正在向他们招手。
天使留在了原地,继续照顾着安格隆的病情,荷鲁斯与可汗是联手回应了他人的召唤,他们马不停蹄的赶奔到废墟之中,从碎石瓦砾下抱出还活着的凡人,轻点自己身后战士们的数量,同时一刻不停的关注着帝皇的高台。
而伴随着时间的流逝。人类之主的光芒在属于他的黄金高台上愈发耀眼了起来,众人身旁的风暴屏障正在逐渐削弱,他们眼中的旁人也变得越来越清晰,隐隐约约能够听到大殿对面的呐喊声。
又过了几十分钟,也许是更漫长的时间,当荷鲁斯能够看清楚围在帝皇的高台脚下,警惕地看向他们所有人的禁军时,他同时也能看到另一边,庄森与康拉德正携手扛起一块巨石,将又一名凡人权贵救出来的场景。
「你听到了麽?」
与此同时,察合台可汗在荷鲁斯耳边低声的问道。
「嗯。」
荷鲁斯点了点头,心情不佳。
他知道可汗指的是什麽:尽管他们的距离已经很遥远了,尽管他们没有专门去聆听,但伴随着帝皇的光芒愈加闪烁,当风暴的屏障愈加削弱之后,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还是不可避免的传到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那是哭嚎声,最凄厉丶最令人冒冷汗的哭嚎声,如此雄浑的声音只会属于一位基因原体,而且注定是一位垂死的,每时每刻都在生不如死中度过的基因原体:而这声音恰恰来自于依旧被风暴包裹的,马格努斯的方向。
「帝皇保佑他……」
每一声哀嚎都比一场活生生的启示录战争更能折磨在场所有基因原体的神经,哪怕他们内心里对马格努斯有再多的怨恨,至少在听到声音的这一刻,所有人都在脑海中默默的祈祷了一句。
就连莫塔里安也不在愤愤地守在风暴旁边了,他是第一个听到哭嚎声的人:一分钟后,死亡之主就瑟缩着手脚,默默地来到了废墟间帮助他的兄弟们。
「越来越清晰了。」
可汗摇了摇头。
「简直就是酷刑。」
「别这麽想,察合台:至少我们能确定,马格努斯还活着。」
「他还不如死了。」
可汗意有所指,但荷鲁斯故意没有听懂:他的目光一直都在紧盯着帝皇的方向,尽管他早就想走上前去看看父亲的情况了,但牧狼神始终没有迈开步伐。
马卡多和禁军们组成的人墙自然拦不住他,可冥冥中,荷鲁斯与内心里受到了帝皇的感召,这是阻止他前进的唯一原因:他需要耐心的等待,他的基因之父需要足够的时间去制服内心中的浩劫。
他一定会胜利的:荷鲁斯对于这件事情深信不疑。
而帝皇也没有辜负他。
当又一批禁军在尼凯亚的废墟中匆忙地行了个来回,汇报着外界的救灾情况,同时领到马卡多的新命令的时候,一道突如其来的光芒突然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帝皇的王座上传来的声响,他的威严与光亮终于恢复到了一切刚开始时,那个令人安心的程度。
一阵短暂的,冰凉刺骨的微风拂过了所有人的面颊,其中的力量是如此的浑厚,就连原体们都感到了瞬间的窒息感:当绝大多数人都在内心中悄悄庆幸着人类之主的力量终于回归的时候,那些真正精通灵能的人物,却是在阴影中悄无声息地皱起了眉头。
摩根丶马卡多丶可汗丶甚至是康拉德和圣吉列斯。
他们都能感觉到:帝皇的力量已经遭到了明显削弱了,尤其是他在亚空间的威力,虽然没有永久性的丧失,但至少需要经历一个非常漫长的疗养阶段,也许是三十年甚至是更久的时间。
毫无疑问,制服心中野兽的过程并不如外表看来的那麽顺利。
【但这就是帝皇,不是麽?】
摩根摇了摇头,向着旁边的康拉德半是抱怨,半是感慨地诉说着自己的感想。
【他最擅长就是在内心中承受着无尽的痛苦,却能在外表上表现的云淡风轻:尽管我们明知道我们面对着多麽巨大的浩劫,但当他的光芒再次闪耀时,我们总会有种奇怪的信心。】
【相信他会赢。】
「至少这次他赢了。」
康拉德罕见地严肃了起来。
「说真的,摩根:我头一次悔恨我的预言能力变得如此之弱。」
【因为你的预言已经不再是对于你的折磨了,它能够切实的帮助到我们:而我们的敌人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这一点。】
说罢,摩根冰冷的目光看向尼凯亚殿堂的中央,此时此刻,在场的几乎所有人,都在做着与摩根几乎相同的动作:伴随着帝皇的能量终于逐渐恢复了,伴随着肆虐的毁灭风暴被人类之主重新关回到了他内心中的牢笼中,那哀嚎背后的真相也终于要浮出水面了。
禁军们握紧了武器,只等待着风暴彻底消散后,将一切的首作俑者收押入狱,做着相同动作的还有莫塔里安,他的镰刀在废弃的大理石台面上摩擦出仇恨的声响,狼王依旧站在他的身旁,但这一次,他却已经连同情普罗斯佩罗之主的力气都没有了。
其他人也莫过于此:和马格努斯无亲无故的凡人们正带着仇恨的快乐,等待着接下来的抓捕,而亲近些的原体们,即便是像摩根和察合台可汗丶以及正在极力调整着身上各个失控零件的佩图拉博,都也只是漠然地注视着。
也许在一切之前,有些人对于尼凯亚的安排并非如此,在帝皇和摩根等人的计划中,这原本会是马格努斯和莫塔里安的两败俱伤,是对双方的同时警告,是对所有极端思维的及时遏制。
但现在,一切都失控了:莫塔里和他所代表的极端反灵能派最后的命运会是如何?他们又将如何欢庆在尼凯亚的胜利?已经是连摩根都不在乎的事情了,但是他们反过来又能确定另一件事,那就是马格努斯的失败已经毋庸置疑。
命运等待着猩红君王的丧钟。
又过了几次呼吸,伴随着帝皇之剑再次插入了地面,人类之主的力量终于迈上了正轨,他虚弱却顽强,尽管只剩下一部分,却依旧可以驱散掉顽固的风暴,同时树立起黄金色的幻境,将头顶上的那个大漩涡隔离在视野之外。
做完了这一切后,最后一丝风暴才恋恋不舍的退去:几乎就在相同的时间,没有了屏蔽,撕心裂肺的哀嚎声如狂风暴雨般拍打在了所有人的耳廓,一路直达天际,仿佛要将苍穹撕裂。
如此凄凉,如此可怖:就连禁军们的行动都顿了顿。
当帝皇的黄金武士们彻底看清了眼前的场景时,就连最执着于复仇的禁军卫士,都不知不觉的停下了他的脚步:哀嚎声中,禁军们的刀戟缓缓的落下了,他们身后的掌印者与帝皇,也同样没有再发出收押原体的命令。
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了。
「天呐……」
同样的沉默,在眨眼间就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旁观者,无论是原体还是幸存的凡人,所有人内心中的怒火已经烟消云散:众人无不睁大了眼睛,满面惊恐地盯向了风暴消散后的遗迹。
「帝皇保佑……」
荷鲁斯摇了摇头,他的嘴唇死死的咬在了一起,侧过脑袋,为他的兄弟而流泪。
在旁边,察合台可汗与圣吉列斯坚持了更久,他们沉默的看向哀嚎声的起源处,就这麽静静的盯着大约三四秒钟的时间,终于还是坚持不住了,闭上眼睛,无奈的将头颅偏向了另一侧。
做出同样动作的还有摩根身旁的基里曼与科拉克斯,这两位兄弟正彼此搀扶着,他们同样不忍直视场地中间的惨状,滚烫的泪水,为了最朴素的兄弟情而流下。
在他们更前方,午夜幽魂感慨着血腥的程度,已经拔出了宝剑的卡利班雄狮,则是默默的将自己的佩剑又重新收回鞘中:摩根也停止了念诵咒语,而是闭上眼睛,在内心中无声地向马格努斯告别。
「再见,兄弟。」
狼王转过身去,努力的遏制住颤抖的肩头和哭泣的腔调。
「我说过,愿我们此生此世都不在见面了。」
在芬里斯人的身后,罗嘉虔诚的为兄弟祈祷着,费鲁斯无不惋惜的感慨了一声,伏尔甘甚至不敢再去看第二眼,就连佩图拉博,和默默地收回了视线,宁愿也去看旁边血肉模糊的尸山。
所有人的沉默中,一声噼啪作响的金属声格外刺耳:那是莫塔里安的镰刀就在地上的声音,死亡之主的脸庞已被震惊所占据,他瞪大了眼珠,张大了嘴巴,似乎竭力想要说些什麽,但最后,也只是沉默的低下了头颅,显然已经放弃了落井下石的打算。
因为……
「已经没必要了。」
可汗摇了摇头,他曾经的好友落下了一滴泪珠。
「马格努斯……哎……」
一声来自于草原叹息伴随着灰烬与尘埃,刺破无尽的哀嚎,飘向生不如死的普罗斯佩罗之王。
飘向他血肉模糊,只能见到斑斑的白骨碎片和肉糜,却已经看不到半点原本样貌的双腿。
飘向他失去的一支胳膊,还有与之相对的另一侧的焦炭,虽然依稀有着手臂的模样,但完全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使用。
飘向原体被炸开了表皮,露出被烤得漆黑的脊骨的躯干,大量的肉体组织被烧得千疮百孔,不管有没有双腿,似乎都已经不可能再在地面上行走了。
飘向原体的鲜血,几乎遍布了整个大理石的高台。
飘向原体的灵魂,在疯狂的嚎叫声中变得支离破碎。
飘向原体的思维,曾经的荣耀所在如今只剩疯狂与迷失。
飘向原体的面孔。
他不知何去的嘴唇。
他不翼而飞的耳朵。
他森森露出的颧骨。
还有在他额头之下,原本闪烁着无数智慧的眼窝。
现在:那里却只有两个鲜血淋漓,宛如天洞的窟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