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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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赵珩扬唇,再扬唇。

    他这种人不到穷途末路不知怕字怎么写,刀架在颈上还觉得兴致盎然,“你要怎么罚朕?”

    姬先生不愧出自诗礼大家,教训人还要援引前例,是那种最不惹人喜欢,最古板不知变通的先生。

    “我少年学棋时,有人取巧,就如阿珩现在这般,趁对手不备去偷子,”手指警告般地敲过赵珩的后颈,如皇帝先前敲击棋盘那样,有规律地,一下接一下,“先生发现后,说他既然喜欢吃子,便吓唬他说,让他将一盒棋子全吃了。”

    “玉石做的棋,吃下去和要人吞金自尽有什么分别,”赵珩嗤笑,“你们先生可不敢。”

    嘴上虽如此反驳,赵珩却感受到了一阵危险。

    如被毒蛇绕身的危险。

    这种对危险的抵触非但没有形成恐惧,反而催化了亢奋。

    姬循雅温和地说:“自然不是要咽下去,只是含着。但少年到底面皮薄,遭人只声色俱厉吓一通便不敢再犯了。”

    “可陛下,”那温和男音突然落在耳畔,唬得赵珩骨头一颤,“你不是少年人,面皮也不怎么薄,这么罚大抵无事。”

    口中塞满棋子,帝王平日里最灵活善辩的舌也被冰凉的玉石压得不能动弹,闭不上嘴,又吐不出,只能无助地任由口涎滑落。

    声音循循善诱,“您觉得如何?”

    赵珩拖长了嗓音,“朕觉得——”

    他倏然抽身,灵活得就如同一尾入了水的鱼。

    姬循雅曲了下手指,未再去抓他。

    “不怎么样。”皇帝笑眯眯地接下一句。

    笑容得意得近乎挑衅。

    赵珩将袖中的棋子抖出来,噼里啪啦地落到桌面上。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地笑道:“学个棋而已,哪里要用这么刁钻的法子罚人,你方才那话是编出来吓朕的?”

    姬循雅也笑,弯了弯眼,“信口胡言,惹陛下一笑罢了。”

    这句话是真的。

    姬循雅从小到大还未见过如他所说的那般温和的处罚手法,燕国皇室中有不知多少阴损的处刑方法,能让人看不出丁点外伤却痛不欲生。

    至于学棋则没那么严重,只罚跪而已。

    赵珩静默一息,骤然上前,展开双臂将他往怀中一拥。

    姬循雅一怔。

    他下意识想推拒,而后猛地反应过来,面前人是赵珩。

    在这个对自己了如指掌的夙敌、君主、情人面前,他实在无需惺惺作态。

    于是环住了赵珩的腰。

    很细的一截骨,好像稍微用力些就能勒断。

    但他现在不愿意赵珩死,所以抱着极轻,极小心翼翼。

    赵珩余光瞥过姬循雅莹白若玉的脸,突然觉得有点怜惜。

    就一点点,因为姬循雅无需他怜惜。

    他很清楚,但还是忍不住。

    赵珩把这种荒谬的怜爱归咎于姬将军长得太好看,太有欺骗性。

    赵珩启唇。

    他说:“景宣。”

    姬循雅慢慢抬眼。

    帝王语调深沉,“你得承认这盘朕赢了。”

    姬循雅:“……”

    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发现当年姬衍对他忍性不足的评价有失偏颇,面对赵珩这样百折不挠屡败屡战输了还撒泼打滚的臭棋篓子,他居然没想掐死他,可见他涵养多么深厚!

    姬循雅尽量温和地说:“陛下,臣很少与您这样的对手下棋。”

    赵珩只当自己听不懂姬循雅在阴阳怪气,也可能是真没听出来,毕竟皇帝陛下觉得自己下得挺好,至少当年像崔平宁赵旻都说他棋技出神入化,可谓国手。

    皇帝美滋滋地问:“因为朕棋技高超?”

    姬循雅含笑道:“因为这么下的都被臣砍了。”

    赵珩摇头,“景宣,莫要总喊打喊杀的。”

    生得这么漂亮,却总要杀人。

    可惜。

    更可惜的是,姬循雅还真能杀。

    蜻蜓点水般迅速地在姬循雅耳垂上亲了一口,皇帝立时起身。

    滚着乌金龙纹的衣袖往桌案上一扫。

    “哗啦——”

    棋子坠地。

    姬循雅蹙了下眉。

    无论过多久,他都无法习惯。

    偏偏除了时局如此,赵珩还对于这种扮演仇敌的戏乐此不疲。

    这次依旧是将军拂袖而去。

    服侍的宫人们未得诏令不敢进来,只得守在殿外。

    唯何谨因素日简在帝心,才进入殿内服侍。

    见满地狼藉,亦不再开口,就静静地跪在地上捡拾棋子。

    黑白混杂。

    一时间,殿内只有棋子被放入棋盒中碰撞的轻响。

    “陛下,”何谨不看皇帝都猜到他的脸色会多么苍白,白中,又泛着怒极的青,“这样下去,奴婢恐陛下会伤及自身。”

    温软的劝慰刚一出口便被帝王截断,赵珩冷笑了声,“你的意思是,朕应该向姬循雅低头?”

    何谨慌乱下拜,“奴婢绝无此意,奴婢只是……只是担忧龙体,陛下,”说到此处话音已有些哽咽,“气大伤身。”

    回答他的是一声幽幽的叹息。

    困顿无奈,千般苍凉在其中。

    何谨忍不住攥紧了手指,又在触碰到那枚冰凉的翡翠扳指时猛地松开。

    ……

    而在那日姬循雅离开后,内宫委实清净了几天。

    只几天。

    一封奏报被急急送入宫中。

    皇帝看后面色惊变。

    “陛下?!”

    赵珩似恍然回神,又一把抓住手中的奏报。

    一眼扫过去,但见其上清晰地写着,城郊黑火油库有贼人意图放火,幸而驻扎在旁侧的靖平军军士及时发现,未酿成大祸。

    而那伙贼人,却有二人曾为禁军,一人,现就在周截云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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