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一个秘密(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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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但对于年轻人来说,他们只是大概知晓自己家族的某些过往故事而已。

    他们都并不清楚,自己的家族实际上拥有着某些对于神明的信仰——事实上,如今的年轻人都觉得,旧神是相当遥远的事情了。

    而如今朝着拉米法城奔涌而来的这些阴影信徒,他们原本的生活环境是什么样的?

    他们生活在米德尔顿,一个仍旧保守并且始终维持着对于阿莫伊斯信仰的国家;他们中很大一部分或许曾经生活在福利瓯海的孤岛上,在不可思议的恶劣环境中生存着。

    对于这群活在拉米法城的温柔乡里的贵族家庭们,他们一无所知。他们以为这群“隐藏的人”还能保持着相当虔诚的信仰……

    ……的确,迷雾中的绿洲里的那群“隐藏的人”是这样;但拉米法城可不是迷雾中的绿洲。两者的生活条件、经济环境都天差地别。

    埃比尼泽·康斯特大概对拉米法城有所了解,但那也是十四年前的认知。在枯萎荒原开发计划、拉米法城内改造计划如火如荼地进行之后,拉米法城居民的想法也已经发生了改变。

    换言之,阴影信徒的认知,似乎与现实相当不符。

    ……这种思维的误差,倒是与他们信仰的“阴影”所面对的情况,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西列斯心想。

    具体到这些“隐藏的人”——这些如同德莱森家族一样藏匿于拉米法城的家族,他们真的如同阴影信徒想象中那么忠诚吗?

    想想德莱森家族吧。

    在迷雾中的绿洲的时候,那三个人还可以勉强凭借自己的意志力,确保自己不踏入村落的范围。虽然西列斯的判定也帮了忙,但说到底,他们自己也在努力挣扎。

    而赫德·德莱森,他甚至已经完全摆脱了家族信仰的阴影。

    ……西列斯诧异地意识到,当他们苦于寻找突破口的时候,或许可能提供帮助的人,早已经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了。

    “他们……这群可能存在的,格雷福斯家族的同伙,”西列斯说,“他们可能会表现得相当软弱和举棋不定。

    “他们既可能会逼迫自己参与这场行动,在主客观压力下;又可能抱有着,一旦这场行动失败,他们说不定也能全身而退的想法。

    “……所以,他们说不定会想要销毁自己与这事儿的关联。比如,他们可能存在的,与格雷福斯家族联络、交流甚至于合作过的信息。”

    格雷福斯家族的阴谋绵延了整整两个世纪。到最后,他们甚至选择了拿自己同出一源的达罗家族作为实验品。

    在这种情况下,那些隐藏在暗地里的家族们,是否有可能也了解一些蛛丝马迹,甚至暗地里提供了帮助呢?

    德莱森家族或许没有,但其他的家族呢?

    在西列斯之前的调查中,与这种情况相关的线索的确没被发现;但那可能是因为他们提供的帮助相当隐蔽,或者只是某种微不足道的交流。

    比如说……这种帮助发生在那个神秘的艺术家学部?

    这样一来,其他人当然不可能调查得到。

    格雷福斯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像伯特伦所说的那样,这个家族的资产都要拿出来拍卖了。但万一未来将要发生的这场阴谋败露,情况就截然不同了。

    正如西列斯所说的,“做贼心虚”。

    西列斯想了想,便问:“伯特伦,你会参与到格雷福斯家族资产的拍卖之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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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观察那些买家的情况,你没必要亲自购买什么。”西列斯提醒说,“而且那些东西……未必安全。”

    伯特伦认真地点了点头。

    西列斯向他道谢。

    他心想,如果真的有人选择这么做,那倒是可以试着从他口中问出点什么。就算现实中不能太激进,在梦境中也可以试试。

    他们现在苦恼的问题,恰恰就是他们并不清楚这群阴影信徒打算做什么。

    不过,当这群阴影信徒可能会利用黎明启示会的叛徒的时候,西列斯也想反过来寻找一下阴影信徒中的叛徒。

    在这场斗争之中,信息永远是第一位的。西列斯或许是最清楚这一点的人。

    旧神追随者的话题告一段落。艾琳适时地说起了一些普通的日常话题,让凝重的气氛逐渐缓和下来。

    饭后,他们与彼此道别,然后各自回了家。

    “……您认为这是一个突破口?”琴多将话题绕回了之前的事情上。

    费恩一家并不清楚“阴影”的存在,也并不了解许多的细节,他们两个也不好当着这家人的面讨论那些危险而可怕的信息。

    不过,这件事情的确值得看重。

    “是的。”西列斯说,“阴影信徒或许已经完全疯了,但是这些家族的成员或许还没有。”

    夜色中,他们挽着手,沿着林荫道走回凯利街99号。夏日夜晚的凉风驱散了雨季的闷热,但也暗示了未来的酷暑。

    琴多低声说:“至少这值得一试。”

    西列斯也同意这一点。

    回家之后,他们就默契地没有再提及旧神追随者的事情。有其他的事情——更加轻松愉快一点的——值得他们去做。

    第二天上午,西列斯收到了一封来自拉米法大学的来信。

    “我还以为这封信会更晚一点到来。”西列斯低声说,他凝视着信封上那个寄信人姓名——诺兰·赫斯特。拉米法大学文史院的院长。

    “但明天就要开学了。”琴多倚在西列斯身上,懒洋洋地说,“再不寄过来,恐怕也来不及了。”

    西列斯也的确同意这个说法。明天就要开学了,他还没什么实感。

    但诺兰·赫斯特院长的这封信,恰到好处地将他拉入了拉米法大学的事务之中。

    按照之前布莱特教授的说法,如今这位赫斯特院长的祖先阿布索伦·赫斯特,是一位来自萨丁帝国首都陶赫蒂亚的学者,正是他一手建立起拉米法大学。

    因此,诺兰·赫斯特在校内组织了一场秘密聚会,用以分享一些古老而神秘的文献资料。那似乎只对专业主任级别及以上的教授们开放。

    在西列斯接任了文学史专业主任的职位之后,他却从未听闻任何相关的消息。直到此刻。

    他对这封信的内容有所预料。

    “……

    “尊敬的西列斯·诺埃尔教授:

    “很高兴听闻您成为了文学史专业的主任。我乐意见到一些年轻教授逐渐担任校内的重要职务,这意味着我们已经渐渐完成了知识的传承。任何一个时代都需要这样的过程。

    “我十分期待您在这个岗位上的表现,也相当乐意为您提供任何意义上的指导或者帮助,如果您乐意的话。

    “我会在每周日上午九点,在拉米法大学地下一层的西面会客厅等待着您。与我一起的还有其他一些老家伙,这是我们通常的一个聚会,现在我也十分诚挚地邀请您参与进来。

    “我认为您新颖的学术视角、优秀的学术底蕴,会给我们这些老家伙带来新的感悟。我十分期待下周日的聚会。

    “诺兰·赫斯特。

    “顺带一提,不用太紧张,西列斯。你可以将这事儿看做是普通的学术交流会,尽管话题可能略微深奥。”

    赫斯特院长在信中简明地概述了自己的意图,也正好是西列斯想到的事情——那场私下聚会的邀请。

    琴多有点疑惑地说:“拉米法大学还有地下一层?”

    西列斯思考了一下,回答说:“应该是有的……图书馆不就有地下的区域吗?不过,主城堡里似乎没有前往地下的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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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既然邀请函已经发过来了,那似乎也没必要在这件事情上为难我。”西列斯有点疑惑地说,“或许我回头可以问问布莱特教授。”

    琴多也点了点头。

    “明天就得上课了。”西列斯低声说,他将这封信又装回信封里。

    琴多突然陷入了沉思之中,隔了片刻,他语气委婉地说:“虽然我不知道是否应该这么说,但是……您还记得您的论文吗?”

    西列斯:“……”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叹了一口气。他说:“明天上午我会去一趟学校图书馆。”

    “好的、好的。我很乐意陪您一起。”琴多强忍着笑意说。

    上午他们依旧在处理工作。西列斯写了几封信,包括给兰米尔的(提及了格雷福斯家族的事情)、给往日教会的(以夏先生的身份),以及其他一些认识的熟人。

    他毕竟是远行之后回到了拉米法城,除却正事之余,也该和一些熟人打声招呼。

    下午,西列斯去寄了信,然后独自去了一趟贝恩书店,参与小说家聚会。倒不如说,他只是给自己安排了一段算是休息的时间。

    “下午好,教授。您回到拉米法城了?”侦探小说家安东尼娅·卡明女士微笑着与他打招呼。

    依旧是熟悉的三人组合。侦探小说家安东尼娅·卡明、梅纳德·戴夫斯,以及冒险小说家阿维德·诺顿。

    蒙德·哥尔斯密、多琳·卢卡斯以及其他一些西列斯见到过的小说家,今天并没有出现在这里。

    “是的。”西列斯坐了下来,“不久前刚刚回来。拉米法大学就要开学了。”

    “……差点忘了您还有个大学教授的身份。”梅纳德自言自语说。

    阿维德嘲笑他说:“你是不是想不出新小说写什么,所以大脑都快干瘪了。”

    梅纳德朝着他翻了个白眼:“你却不声不响出版了一本新小说。阿维德,你瞧瞧你,你和我们格格不入!”

    阿维德一时语塞,他瞧了瞧四周——安东尼娅:据说直接拒收出版商的催稿信;梅纳德:对新小说毫无头绪;西列斯:忙忙碌碌、无暇写作。

    最后,他也不禁沉默了片刻,他有点纳闷地说:“我还真显得格格不入……等等,难道不应该是你们来反省一下吗?”

    安东尼娅想了想,便说:“我最近的确有了一些灵感。”

    “哦,您打算写点什么?”

    “几个侦探小说家商量着新小说的构思,结果真的有人根据他们的构思杀人的故事。”安东尼娅说,她想了想,又补充说,“我还不确定这些事件是发生在这群小说家内部,还是发生在其他人身上。”

    “听起来很有意思!”梅纳德眼前一亮,“这种真实与虚幻交织的感觉相当令人着迷!”

    阿维德也觉得这个创意相当有意思,他说:“不过,现实中不太可能真的发生这样的事情。”

    “推理小说中的犯案手法,有多少能在现实中复现呢?那只是虚构的创意而已。”安东尼娅温和地说,“这些手法是因为其精巧别致,而让人们眼前一亮;而非因为其真实性。”

    “的确如此。”阿维德点了点头。

    不过他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在说,“怎么会有人因为犯案手法的精致,而觉得眼前一亮?”

    梅纳德有点不屑地说:“现实中就真有人按着你的冒险小说去冒险吗?你自己都对无烬之地一无所知,更别说无烬之地的那些探险者了。

    “侦探小说、推理小说……甚至于爱情小说,也一样。人们只是追求那份他们自己无法得到的刺激。不可能有人相信,小说里的故事是真实的。

    “虚幻才是其魅力所在。”

    安东尼娅又说:“我倒是听闻过一件趣事。”

    其余人都望向她。西列斯也从自己的思绪中抽身,安静地聆听着。

    安东尼娅说:“曾经有一个罪犯……杀人者,或者其他什么。他逃脱了法律的审判,但是在临死之前,他认为自己的犯罪手法如此精妙却无人得知,为此感到十分的遗憾。

    “于是,他就撰写了一部小说,将自己的故事写在了这本小说里。读者们只当这书是个精彩的故事,直到有一位敏锐的警探,发现了这个故事中蕴藏的,可怕的真实性。”

    梅纳德吃惊地张大了嘴,他说:“这可真是……疯狂的举动。在书中隐藏了一个真实的、无人知晓的秘密!”

    “直到他死了,人们才发现这一点?”阿维德有点不安地询问。

    “不,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最终是死在了监狱里。”安东尼娅说。

    “我喜欢这个结局。”梅纳德说,“恶有恶报……别这么瞧着我,阿维德。不能因为我设计了一些奇异的杀人手法,就以为我也是个杀人狂。”

    阿维德讪讪一笑。

    西列斯评价说:“如果这个故事的结局就这样结尾,那的确十分精彩。”

    其他人都怔了一下。

    西列斯解释说:“我的意思是,这个故事以第一人称开始,假称这个故事是个回忆录。‘我’就是这个罪犯,以回忆的口吻进行,可以加上一些沾沾自喜的得意自述。

    “当所有人都以为主角已经逃脱法律的制裁的时候,最后一章可以是一份相当严谨的调查报告,或者是一位警探的口述。

    “这部分内容就讲述了某位警探无意中发现这份回忆录,从而调查到了真凶的身份,于是逮捕了前头这个故事中的‘我’。”

    梅纳德怔怔地听着,然后大笑起来,他说:“这结尾可是会把读者们吓一跳的。”

    “就像是一场精彩刺激的探险故事,最后结尾是主角团队因为盗墓罪被警局逮捕一样。”阿维德笑着说,“这可太‘真实’了一些。”

    安东尼娅取笑他们说:“你们怎么只能想到违法犯罪的事情?”

    “嗯……比如主角声称自己是旧神追随者,然后进行了一大堆可怕的行动。”阿维德兴致勃勃地说,“而最后,这不过是一个疯子大脑中的呓语和幻想?那得配上一位精神医师的诊断报告。”

    梅纳德笑个不停,但他还是指正:“旧神追随者本来就是一群疯子!”

    安东尼娅也笑了起来,她说:“这相当有趣……就好像是真实世界入侵了小说的虚构世界一样。”

    “的确相当有意思。”阿维德点了点头,他对着西列斯说,“您可以拿这个创意去写本小说了,读者们大概率会被这个结局吓一跳。”

    梅纳德本来已经停下了笑,但这会儿又忍不住在大脑中畅想一番,然后又笑了起来。

    西列斯莞尔。

    他想,地球人恐怕都已经习惯了互联网上类似的创意,说不定还会觉得这不够令人惊讶,但是对于费希尔世界的人们来说,这还是个相当新鲜的东西。

    ……不过,他倒是的确从中获得了一丝灵感。

    他偏头望了望窗外这座城市。无人知晓这里将会发生什么,无人知晓未来将是什么模样。这是个庞大的、笼罩在迷雾与阴影之中的谜团。

    而他或许已经窥见真相。

    但是……窥见真相,这就够了吗?

    他曾经始终在思考一个问题:如何成为神明?如何构建神明的乐园——一个永恒固化的仪式?

    为什么安缇纳姆和骰子,都有意无意向他强调着“守密人”这个说法?

    ……一个,被藏起来的秘密。他想。

    而单就这个概念而言,似乎有不少的可操作性。

    面前的几名小说家仍旧在讨论着各自的想法。

    “对了,您之前说,加兰小姐的故事将要被改编成戏剧?”安东尼娅像是突然想起来这件事情,“进展如何?”

    “……剧本已经定下来了。”西列斯回过神,回答说,“或许能在今年神诞日的时候上演。”

    “那可不远了!”梅纳德惊讶地说。

    阿维德算了算:“还有两个多月,不到三个月。对于演员们来说,这可是一段忙碌的日子啊。”

    “是的。”西列斯微微笑着,回应说,“这剧目,或许很快就要上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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