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各自立场(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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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灵先生微微怔了一下, 然后笑了起来:“是的,加兰。你做好准备听这个故事了吗?”

    “当然!”加兰语气轻快地说。

    幽灵先生便复述了自己小说中的内容,他还没有写完, 不过之后的剧情发展已经决定好了。他说:“最后,加兰会离开那个海底的城市,踏上返回故乡的旅途。她会拥有一场崭新的冒险。”

    “啊!”加兰惊呼了一声, “她不是在做梦,她真的去到了一个古怪的世界!”

    “是的。”幽灵先生说, “所以,她要想办法回家, 回到自己的家。”

    “那么, 那个加兰能回到家吗?”

    “或许能, 或许不能。但是, 这个故事将会停在这儿。”幽灵先生说, “未来的事情交给未来决定。”

    旧的故事理应结束;新的旅途理应开启。他想。

    加兰有点困惑地歪了歪头:“可是,幽灵先生, 加兰不是一个故事中的人物吗?故事中的人物,应该会拥有一个确定的结局吧。”

    “或许她真的生活在这个宇宙的某个角落也说不定。”幽灵先生以一种出奇温和的语气说, “就如同你也真实地活在费希尔世界上。”

    加兰愣了一会儿, 然后突然明白了过来。她说:“是呀……是这样没错!她未必就是虚假的。或许有一天, 我也能真的遇到那个加兰!”

    幽灵先生微笑起来。

    这是他想到的, 一个折中的办法。

    加兰将书中的加兰当做自己, 因而为自己取了这个名字。换言之,她的自我认知在一开始就是一个虚幻的人物角色。如果否认加兰的真实性, 那很有可能将又一次摧毁如今加兰的自我认知。

    所以, 就让那个书中的小女孩, 也成为一个真假参半的人物。她或许真的活在这宇宙的某个角落, 正从海中的冒险脱身出来,然后奔赴那更遥远未来的旅途。

    那将会是她的旅途,也将会是加兰的旅途。没有必要在这一刻区分真实与虚假。

    如今的加兰还年轻,她的想法与头脑还如此稚嫩。等她长大,或许她将因为这事儿而暗自觉得当时的自己十分幼稚可笑;又或者,她将怀念彼时的单纯。

    无论如何,加兰的人生也已经缓步走上正轨。

    加兰十分心满意足地听幽灵先生讲完了那个加兰的故事。她便说:“谢谢您,幽灵先生。我很高兴您愿意为我讲故事。”

    “我也很高兴,”幽灵先生低声说,“你愿意听这个故事。”

    “我喜欢听故事。”加兰说,“那是人们的好意。”

    幽灵先生怔了怔,然后笑了起来:“小说家会喜欢你这样的读者。”

    加兰歪了歪头,像是没明白为什么。不过她也没继续询问。很快,幽灵先生与她告别。

    “下次见,幽灵先生。”加兰说。

    “下次见。”

    他返回孤岛。这漫长的梦境将要结束。不过他还是照例去了一趟农场,和人偶们说了会儿话,然后才离开深海梦境。

    这是凌晨四点的拉米法城。越靠近夏天,天色亮得越早。此刻窗边已经有玫瑰色席卷而来,朦胧的光让西列斯多少产生了些迷糊的睡意。

    琴多往他这儿贴了贴,然后低声含糊地说:“再睡会儿吗?”

    “睡吧。”西列斯低声轻柔地说。

    尽管他们都受到阿卡玛拉的力量的庇佑,不会因为睡眠不足而感到疲惫——琴多可以说是因为那朵玫瑰的原因——但是在梦境中做了太多正事,也终究让人在心理上有所烦躁。

    他们就睡了个回笼觉,到七点多的时候起了床。

    这一次琴多不会跟西列斯一起去西城,他得去一趟普拉亚家族那边。光是给贵妇那边送去消息,就得他亲自去跟普拉亚家族的人说一声。

    不过琴多有点不乐意。他说:“但等会儿我能来找您吗?”

    西列斯正在吃早餐,抬眸望向他,隔了片刻,他说:“当然可以。 ”

    琴多这才心满意足地安静下来。

    西列斯不禁觉得好笑。琴多这点小心思一览无余,也被他本人相当坦荡地表现出来。

    ……或许真的是乔恩赠送的那个放大镜,以及“年轻的侦探”这个说法刺激到了琴多?

    他觉得琴多肯定还得就这事儿说点什么。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他们正要换衣服出门,琴多便忍不住凑过来抱住西列斯,嘀嘀咕咕地说:“我并不是干涉您的社交,我只是……有些在意。毕竟,我们好像是两个世界的人一样。”

    西列斯心想,他曾经想过什么来着?

    他们两个还真是物理意义上的,两个世界的人。

    这想法令他莞尔。他说:“但是,琴多,你得知道一件事情。”

    琴多抬眸望向他。那双翠绿色的眼睛中充斥着一种纯然的情意与恋慕。他总是如此,如此痴迷于西列斯本身。

    西列斯说:“欢迎来到我的世界。你是头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琴多怔了一会儿,他下意识张口想说什么,但是又感到他的词汇量如此贫瘠。真糟糕,他明明已经把康斯特语学得很好了,连学生们的作业都能批改得头头是道了。

    最后,琴多只能低声说:“我很荣幸来到您的世界。这令我感到,我更加爱您了。”他想了想,又说,“唉,真遗憾。”

    “遗憾什么?”

    “……我们现在竟然要出门,而不能去二楼的卧室。”琴多叹息着说。

    西列斯:“……”

    他还真是高看了琴多。

    他无奈地轻轻拽了拽琴多的辫子,然后说:“好了,换衣服吧,琴多。我会在欧内斯廷等你。”

    琴多含糊地答应了一声,然后凑过来亲吻他的唇瓣。西列斯主动加深了这个吻,但也控制着力度与时间。隔了片刻,他就轻轻拍了拍琴多的后背,低声笑着说:“好了。”

    “浅尝辄止。”琴多不满地说。

    “给晚上留点期待?”

    “……我已经开始幻想了。”

    西列斯失笑。

    他们就换好衣服,然后离开了凯利街99号。西列斯抵达欧内斯廷酒馆的时候,时间还不到九点。

    乔恩还没来,于是西列斯就先去了后厨,找到了埃里克,跟他讲了关于五月连环杀人案中的“女性因素”。

    他说:“那位声乐老师是我们如今知道的,身份最明确的死者。或许我们可以从他身边出现的女性来着手调查。”

    埃里克恍然大悟,他想了片刻,便说:“我有一些印象,那位死者身边的确出现过女性朋友或者其他什么。我会仔细去找找的。”

    西列斯点了点头,说:“这可能是一个重要的突破口。”

    埃里克也赞同这一点。不管怎么说,他们现在也没什么突破口,所以能找到一个线索也是好事。

    西列斯便离开后厨,坐到窗边等待着乔恩的到来。

    已经是四月底了。春光明媚得像是拂过天际的轻纱,触感柔和却色彩明丽。拉米法西城的改造也让这里的街道变得更为整洁。

    不过温度也在逐渐变高。据说在五月份的时候,拉米法城将迎来一阵短暂的阴沉雨季。绵绵细雨将带来拉米法城的夏日。

    ……呃,并不晴朗的夏日。拉米法城的夏天和冬天一样令人难受。

    好在他们打算在这个七月的时候出海。西列斯转而想到这事儿。

    寄给福斯特·朗希的信已经在路上了,或许隔段时间福斯特就将收到。他们将一同出海,如同复现当初弗兰克·朗希的那趟旅途。

    那一趟旅途未曾收获什么好结果,但西列斯希望,这一次他们能有所收获。

    如今他们在处理“阴影”的信徒闹出来的事情,而对于“阴影”本身,他们还想不出什么对付的办法。事实上也有心无力,他还需要更多的信息。

    在思索间,乔恩出现了。

    < br />  他来到西列斯面前,有点儿惊讶地说:“今天琴多先生没来吗?”

    “他等会儿来。”西列斯说,“上午好。”

    “上午好。”乔恩坐到西列斯的对面,笑着说,“我还以为他舍不得与您分开呢。”

    这话有点调侃的意思。西列斯默然望着这位侦探。

    显然,敏锐的侦探先生大概是意识到西列斯和琴多的关系,同时也意识到,只有琴多不在的时候,他才能大胆地调侃一句。

    >  不过西列斯冷淡平静的表情也让他调侃毫无成就感。

    乔恩就叹了一口气,说:“那么,教授,我们进入正题?”

    “当然。”西列斯想了想,就一边整理思路,一边将自己过去这段时间得知的信息告知了乔恩。当然,主要是五月连环杀人案的内容,尤其是历史学会的第二走廊那边调查出来的两件案子。

    在这两件案子出来之后,他们对于这过去一个世纪发生的连环杀人案就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尤其是他们一直困惑的时间问题。

    现在,这案发的时间显得相当有规律,甚至比他们想象中的更有规律一些。

    这群躲藏在幕后的团伙,他们显然正逐渐变得不耐烦;而骰子曾经说,“阴影”也在慢慢失去耐心。人类与神明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一致。

    西列斯也大概提及了发生在无烬之地的事情,不过他不能太明显地暴露幽灵先生的身份,所以一部分信息并没有直白地说出来。

    即便如此,他提及的这些事情,就已经十分让乔恩惊叹了。

    乔恩怔怔地思索着,然后不禁说:“我该向您道歉。”

    西列斯有些意外地问:“为什么?”

    “您实在是收集到了太多的信息,在过去这段时间里。”乔恩不禁摇了摇头,“我头一回觉得思考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情,因为这错综复杂。”

    西列斯莞尔。他偶尔也会产生这种感觉,特别是当他面对这一团乱麻般的线索的时候。

    乔恩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说:“看起来,时间在这个案子里显得相当重要。”他首先奇怪的问题就是,“为什么这案子能如此有规律地持续一个世纪的时间?”

    这是一件令人困惑的事情。

    显然,幕后凶手不可能是独自一个人。他们是一个团队,甚至于一个组织。他们有目的地完成这一切,甚至基于某种极端虔诚的理念。

    这是非常明显的事情,但也令人困扰于这种虔诚。实际上,这种组织是非常容易出现理念的变更的。

    譬如历史学会,在过去十几年间,高层与普通启示者的观念就接连变化了好几次。这是不可遏制的,因为人们总会接受到不同的观点,进而被塑造成截然不同的样子。

    况且,从如今的情况来看,这不是一个仅有少数几个人的小团体。这是一个可以在无烬之地和康斯特公国同时做一些不怀好意的事情的庞然大物。

    换言之,这个幕后黑手团伙,他们是如何确保自己理念的“纯洁”的?他们如何能做到?

    对于西列斯而言,这种情况在很大程度上趋近于他更熟悉的,他故乡地球的宗教概念。人们被宗教理念聚拢,因而可以在一代又一代人之间保持虔诚的信仰。

    西列斯说:“他们中间可能存在一个……核心人物,又或者说,核心理念。只要这个核心理念不发生改变,那么之后的人就会按照旧有的模式继续下去。”

    乔恩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于是说:“发生在每年五月份的连环杀人案,就是这种理念的体现?”他仍旧感到些许的不可思议,“那会是什么理念?他们究竟是怎么想的?杀人能带来什么?”

    西列斯摇了摇头,并且明智地提醒他说:“这可能不是我们现在能够得出的结论。这个问题仍旧相当复杂。或许我们可以专注于案子本身。”

    “我明白。”乔恩爽快地说,“只是有些意外于这个时间的绵延与重复。二十年与十年……”

    他沉思了片刻。

    然后他说:“您不觉得,这像是一个人成长的过程吗?”

    西列斯微微一怔。

    乔恩说:“二十年足够一个人长大成人。而按照您之前分析的,前两起案子的死者没有身穿女骑士盔甲,第三起案子他们改进了手法,但仍旧没什么效果。

    “于是从第四起开始,他们就选择缩短时间的间隔。或许他们是想要尽快培养起一个可塑之才?”

    西列斯皱了皱眉,说:“你是说,他们正在培养一个杀手?”

    “我只是觉得这个时间相当令人意外。”乔恩强调说,“二十年和十年。这么漫长的时间,除了人类本身之外,还有什么可供培养呢?”

    西列斯眯了眯眼睛,望着面前的这位侦探。那种微妙的感觉再一次出现。

    乔恩似乎知道什么,因此才能如此确信这个时间间隔是为了等待一个人的成长。但是,他却不愿意明确说出自己的理由。

    就好像之前他始终对自己为什么能注意到那个垃圾桶的问题避而不谈一样,现在,乔恩也对自己产生这个想法的原因闭口不谈。

    二十年和十年。为什么就非得是人类的成长?

    那也可以是树木、可以是建筑、可以是一种生意。选择有很多,但乔恩认为是人类。

    西列斯默然片刻,干脆换了个话题。他不认为和乔恩纠结这个说法有什么意思,毕竟乔恩不太可能真的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说出来。

    他便说:“或许如此。侦探先生,我记得,你在信中说,你有什么事情需要当面跟我说。”

    乔恩咳了一声,下意识摸了摸鼻子:“呃,是的。的确如此。”他想了一下,像是在思考措辞,也像是在困惑于西列斯的态度,不过他还是相当干脆地说,“我重新看了看那幅画。”

    这突然提及的物品,让西列斯怔了一下。

    “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那幅画。”乔恩说,“当我看到那幅画的时候,我就受到了某种精神污染。这全靠您‘复现自我’的仪式,我才得以摆脱那种污染。

    “总之,在污染彻底祛除之后,我认为我或许应该再看一下那幅画,或许能发现什么之前没注意到的细节。”

    西列斯点了点头。他认为乔恩这种行为相当周全。

    此外,他也同样注意到,乔恩对自己“复现自我”仪式使用的时轨避而不谈。虽然他不认为乔恩非得将这事儿说明白,但和朋友谈论、分享自己的往事,也是一件颇为有意思的事情。

    但是乔恩从来不这么做。他神秘兮兮的过去一如他神秘兮兮的口吻。

    ……有时候西列斯之所以不认为乔恩算是自己的朋友,而只能说是熟人,或许就是因为乔恩这种遮遮掩掩、故弄玄虚的行为。乔恩总是有一种掩饰自己身份和个人特征的本能。

    这也算得上是侦探的本能?

    西列斯稍微在这个问题上困惑了一下。

    乔恩则自顾自说:“我特地在重新观看那幅画之前,温习了一下我曾经学习过的画技,然后进行了一次临摹,之后找到一位不知名但的确画技精湛的画家点评了一下。

    “他并不知道那幅画来源,不过他与我同时都感到,绘制这幅作品的人……内心相当矛盾和痛苦。”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折叠起来的画纸,然后将其展开。

    他说:“这就是我临摹之后的作品。”

    西列斯的目光望过去。他曾经在阿瑟顿广场与那位年轻的画家有过一面之缘,也曾经瞥到过那名画家的作品。那与此刻这幅画作如出一辙。

    精美细致的城市广场、人群与建筑,天空中却乌云密布、色彩沉重;阴影笼罩了整座城市,仿佛风雨欲来,仿佛暴风将至。

    西列斯看了片刻,便问:“因为其笔触?”

    说老实话,他自己是没法从这幅画中看出作者有任何自我矛盾的心理;他只是感到那种压迫感的确相当强烈。

    “也可以这么说。”乔恩首先说,“我只是认为,他……或者她,以一种近乎歇斯底里的情绪和力度去涂抹拉米法城上空那阴云。恐惧、憎恨、仰望……什么样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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