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当头炮(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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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要换个姿势兴许还死不了……”

    我顿时找到了驳斥他的理由。

    “死的这个人叫李明,46岁,在上海纺织厂工作,九车间车间主任,官不大,权也不多,生平嗜酒如命,每天一斤白酒。

    最大的爱好是玩女人,一年前他厂子里有个外来妹跳了黄浦江,尸体一直漂到吴淞口才被发现,三个月身孕,一尸两命,那孩子谁的知道么?”

    “李明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要再不明白我就是头猪了。

    可是我随即就反应过来,这家伙既不住这里,又不在纺织厂上班,怎么会如数家珍?我忍不住疑惑的看他。

    似乎是知道我的困惑,他旋即又说:“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这人从前帮着跳江那个外来妹在我这租的房,那姑娘跳江以后房主把我叫去臭骂了一顿,说是死人太晦气,幸亏没死在房子里,不然成了凶宅,要跟我没完,我倒了血霉就连那姑娘遗留下的物品也是我帮着处理的,穷的那才叫一个叮当乱响,跟你差不多……”

    说到这,他故意重重的叹了口气。

    “这领导人不生地很熟的帮助帮助职工,也是天经地义的,也不见得孩子就是他的吧?”

    我也懒得搭理他的嘲讽,岔开话。

    “那姑娘文化不高,遗书就写了一行字:‘李明,你答应过跟我结婚的,我死也不让你好过!

    ’可惜啊,人家照样过的优哉游哉,警察倒是去过他单位找他厂子里的领导,建议要严肃处理这种作风不正、玩弄欺骗女性的败类,当时就把车间主任给他撸了。

    可惜啊,这李明也是个人物,上下打点三个月居然又官复原职了。

    这世道这人心,操他妈!”

    我似乎又看见了上次喝酒时他眼里那道冰冷、锐利的锋芒。

    认识丝瓜这么久,很少见他说脏话,我颇是有些诧异。

    很难接下一句,又是长久的沉默,他却也不开腔,只是不住的让富顺伯送酒。

    “那姑娘挺好看的,来租房的时候见谁都是笑,让人心里都能暖和起来,房东对她也喜欢的很,家里也收拾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可惜是个傻孩子,正所谓是:‘谁堪白璧青蝇玷,其奈红颜薄命何!

    ’”

    我是彻底惊呆,万万没想到!

    这房产经纪还能做诗……登时就用崇拜的眼神看他,文化人啊!

    “看你大爷看,红楼梦里的,只要看过谁都会背两句,傻逼。”

    那夜我酩酊大醉断了片,真不是哥们酒量不行,是空腹喝酒导致的状态失常,富顺老伯后来每每见我就一脸厌弃的神情,据说那晚我吐的烟纸店门前一塌糊涂。

    场面相当壮观,恰似那无边‘酸雨’萧萧下,不尽‘黄河’滚滚来……是丝瓜把我送回去的。

    我住的这房间是石库门房子中最差的亭子间,既无厨房也无厕所,因为位于晒台下方又朝北,所以冬天冷若冰窟;夏天热似火炉。

    听人说从前胖太太一家三口自己住,可见混的也不好。

    后来那女儿却也本事,考到港大嫁了个香港人,也不管从此跟胖太太天南海北、关山万里,彻底沦陷在万恶的资本主义世界的灯红酒绿中,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头了。

    姑娘女婿很有孝心,就给钱在附近买了套房,两口子就搬那去住了。

    老房子却也不卖,户口也不迁,为什么呢?等拆迁。

    一拆即便不要房子那也是几十万白花花的大洋。

    这老房子空着于是就出租,租金拿去打打小麻将。

    上海男人贤惠是闻名中外的,经济大权从来都是女人掌控,这收房租的大任因此是胖太太,男主人是从来也不来的。

    这胖太太人虽凶,其实心地还好,刀子嘴豆腐心。

    每日里骂我于她也就是门日常功课,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她就权当运动健身了,好赖也没把我赶出去,将心比心,四个月收不到房租搁谁谁也受不了。

    我头疼欲裂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嘴巴渴的犹如旱了四个月的地,一张嘴那味道,自己都差点熏一个跟斗。

    照照镜子,镜子里是个眼睛血红,嘴唇干裂,蓬头垢面的猪头。

    但是捯饬捯饬肯定还是一个帅哥,底子好一点办法也没有……

    手机显示二十四个未接电话,都是我老板。

    这时却也懒得理会了,我内心没有丝毫愧疚,那工资还他妈的在天上飞呢,我这旷了一天工怎么了?

    暗自腹诽了好一阵,直接下楼去找水喝,出得门来,弄堂里却是悲悲戚戚,哀乐声声,是那李明家搭了灵堂,那苦主穿个麻衣跪在一个墩子上,形容枯槁,神色黯淡直若死灰。

    面前放了个铜盘,在烧纸钱,烟雾缭绕很是呛鼻。

    纸灰在太阳底下呈现出另一种色彩,像是细碎的雪,不往下掉,却冉冉地上升。

    我心里又是一阵唏嘘,这李明是真他妈不是东西啊,他里外里加他自己害了四口人。

    亏得是没孩子,不然这孩子也够一呛。

    正在唏嘘间,电话又响了,还是老板。

    只能按下接听,还没凑到耳朵边,听筒里就传出一通臭骂。

    “你他妈的死哪去了,电话也不接,你还想不想干了?你这一天耽误我多少事?北新泾那边,今天好容易要二百双袜子,连个送货的人都没有!

    都象你这样我全家喝西北风去啊?不会上海话没学历,除了我谁会给你工作,你怎么一点不知道感恩呢?”

    电话里那孙子不断的咆哮,巴拉巴拉的问候我十八代母系族人,所谓“是可忍孰不可忍!”

    “操你妈!

    老子还不干了!

    !

    不伺候了!

    !

    !”

    这血一往上涌,我那调门和分贝也一级级的增加,这要是画成图表,应该是一条华丽丽的上升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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